茹氏将梯藏好,却把后门开了,定了一会神,假装着号啕大哭。外边打进门来,这茹氏只穿着一条单裤,喝道:“我喊我家丈夫,你们进来做什么?”那打头一个道:“你们做得好事,我们是捉奸的!”茹氏便飕的一掌打来,骂道:“有什么奸,贼已跑了!”众人面面相觑。茹氏一头往理黄撞去,哭道:“自己养不起老婆,叫我出乖露丑,又叫这许多人来羞辱我,我要命做什么!”理黄气得目瞪口呆。光郎望后边一望,说道:“他从后门走的,去还不远,众弟兄快上前,追着了再处。”理黄也同众人赶去。按下不题。
再说吉士逾墙过去,思量觅一个藏身之处,便望屋里走来。
谁知夏月天气,小人家不关房门,这时顺姐睡了一回,因天气热极了,赤着身子坐在房中纳凉,见一人影闪进,忙叫有贼。吉士恐被隔壁听见,忙走进房中,跪下道:“小生不是贼,是被人暗算,权到尊府躲避的。”那顺姐听他不像贼人口气,又恐他是图奸,吓得身子乱抖,忙将衣服穿好,问道,“你夤夜入人家,难道不怕王法么?快些出去,免得叫起人来,捉你送官。”吉士道:“别家也不敢去,因尊翁啸斋与我相好,所以躲过来。小生苏吉士,小姐也该晓得。”顺姐道:“果是苏大爷,再没有此刻到我家的理。”忙点灯一看,说道:“原来正是苏大爷!”忙扶他起来:“大爷缘何如此模样?”吉士便将晚上的事告诉他。顺姐道:“大爷受惊了,奴家方才多有冲撞,望大爷恕罪。”因磕下头去。吉士一把扶住,说道:“望小姐见怜,赐我坐到天明,感恩不浅了。”顺姐道:“奴一人在家,这瓜田李下之嫌是不免的,只是大爷出去,恐遭毒手。奴想一计,既可遮人耳目,又可安稳回家,不知大爷肯否?”吉士道:“计将安出?”顺姐道:“我爹爹最喜串戏,一切女旦的妆饰都有。如今将大爷权扮女人,天明可以混过丫头的眼。就从这里上轿,挂下帘子,一直擡到府上,岂不甚便?”吉士大喜道:“我原想做个女人,今日却想着了,就烦小姐替我打扮起来。”顺姐含着娇羞,取出女旦头面,一一替他妆饰。吉士见顺姐相貌姣好,颇觉动情。顺姐又将自己的纱衫、罗裙与他穿上,宛如美貌佳人。又替他四面掠鬓,吉士顺手勾着顺姐的香肩说道:“我与你对镜一比,可有些相像?”顺姐正色道:“我见大爷志诚君子,所以不避嫌疑。男女授受不亲,怎好这般相狎。”吉士脸涨红,连声道“是”,恭恭敬敬的坐下。顺姐倒不好意思,问道:“大人尊庚多少,家中还有何人?”吉士道:“小生才十六岁,有家母在堂,大小两个房下。方才得罪,小姐见责得极是,但蒙搭救之恩,当图报效,愿代小姐执柯,未知可否?”顺姐只道吉士要娶他,说些巧语,回道:“婚姻之事,父亲作主,大爷有求亲的话,父亲最无不依,女孩儿家岂能自主?”吉士甚为敬重。坐至天明,顺姐忙叫丫头去雇轿子:“送这位奶奶到豪贤街苏府去。”那小丫头晓得甚么,叫进轿来。吉士致谢上轿,顺姐已动情肠,低低嘱咐道:“爹爹不久回来,一定到府,有话不妨当面分付。”吉士点头会意。轿夫一气擡到苏家,只说温府来看奶奶的,直进中门下轿。
蕙若等看见,各吃一惊,直待说明,方晓得:人情不啻沙间蜮,世事须防笑里刀。
再说摩刺在关部中拥翠偎红,云酣雨足,不觉三月有余。那阿钱的花房每承雨露,渐渐的腰酸腿软,茶饭不思,有了身孕,老赫无限欢喜。因接到各口紧报,又得了提标丧师及海丰、陆丰失守之信,想这一路的关饷无著,老大著忙,幸得从前已曾奏过。闻得督抚已调镇海总兵官征捕,正要打算据实再奏,却好折已批转,奉着严旨,谕其不得借端推诿,巡抚屈强严加议处。老赫接过旨,即命郝先生据实草奏,自踱至里边,与摩刺商议道:“白衣神咒求子已灵,这些的反叛之徒,也有神咒可以退得吗?”摩刺道:“阿弥陀佛。清平世界,那有反叛的事?”老赫便将海丰、陆丰之事告诉他。摩刺触着心事,糊涂答应道:“蠢然小丑,不久消亡,何须用着佛力!大人不必挂怀。”老赫作礼而去。
摩刺听得沿海骚动,想道:“我久有雄踞海疆的心事,那个竟先下手?惠州不打紧,若有人得了潮州,我不是落空了?趁着潮州兵将赴调,我乘空袭了城池,岂不是渔翁得利!”晚上,即与品娃等商议,要航海回山。品娃等已被他制伏,都死心蹋地的想跟着他,说道:“师爷要到那里,须要携着我们同去;倘若独自去了,我们要天天咒骂的。”摩刺道:“同去何难。我今晚且出去,约一个日期才好做事。”当下即飞身上屋,跑至街心,爬过靖海门,沿海走去。口中打了个暗号,那海船上棹着小艇过来,摩刺分付:“明晚拨一百名军健陆续进城,至二鼓初交,在海关右首埋伏,城外兵目接应下船。”他却回身转来,仍进署中,径至品娃房中,从梦里把他叫醒,叫他们明日将细软收拾,三鼓起身。品娃应允。
第6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