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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诉情由崇正辟邪倾肝胆志同道合
色即空兮固是,空兮即色皆然。人能解脱色空禅,便是英雄手段!
俊道后庭花艳,淫僧一意贪欢,算来都是恶姻缘,尽可一刀斩断。
却说青奇把以前的事说将出来,直讲到出会的那一目。说道:“小人往看那会,果然齐整,不知要几万银子方能出得这会。但见那会出得庙时,头导的衔牌上面均写着‘皆大欢喜’四字,随后便是逍遥伞数十顶,织锦旗数十面;又是什么高跷,并扮三百六十行的名目;后有一阁数座,均是七八龄之孩童扮成各戏名目,所穿的衣服均绫罗绸缎,异常讲究。约有数十起。又有衔牌几对,上面写的是什么‘泽布后庭’、‘恩周旱路’、‘德重龙阳’、‘功开鸟道’等字样;又有二、三匹高颈骏马,都是金鞍玉勒。上面坐着二三十个美童,手中均各执着或金或玉的奇巧玩物;随后又是一队步行俊童,约摸也有三四十个,穿五色花袄,都是擦脂抹粉、描眉画眼、装腔作势地扭捏而来。或则手拿香袋,或则手托香盘;或捧龙涎香斗的,或携八宝香珠的。身边都有自己相好的契奇,或一个,或两个不等,都随在旁边伺候着。整衣添香,打扇理发。小人看到那里,已是怒发冲冠!禁遏不住,要想上前发作,几乎露出马脚来。后被黄兄弟将小人止住,只得再看下去。又见几十个妆太保模样的人,各执着签筒、笔架、帽笼、香盒、花瓶、掌扇等物。一对一对地过去之后,方是那个什么弥子瑕,又是什么卫灵公,两个却小小泥像,均是十六个十七岁的美童扛抬。小人细看,那两个泥像的嘴脸实不成个体统!再看后面,还有无数仪仗。此时小人的无明火实在按捺不住了,故也并不再去细看,便同黄兄弟两个穿入小弄无人之处,窜上房廊,从人家的房屋上飞跃过去,直到那庙之中。跳下一看,却见静悄悄的并无一人。小人只道这僧道两个也都出去了,正是懊恼自己莽撞,忽地听见一片丝竹之声,忙同黄兄弟两个也不声张,悄悄地在门缝中向里面一张,不觉又大怒起来!相公你道为何?原来这个极生同化生两个都是赤条条一丝不挂,在榻上就干那无耻的事情。两边又不知哪里弄来的几个标致女子,都赤身露体,吹萧的吹萧,吹笛的吹笛,弹琵琶的弹琵琶,诸般丑态竟是不可言语形容。小人同黄兄弟两个,至此更耐不住,也不顾什么,便踹进门去,将僧道两个,一刀一个。本欲将那些女子一齐斩首,因想她们无辜,况这般式样谅非情愿!她们又苦苦跪下哀求,只得叫她们将衣服穿好,从庙的后门放她们出去,然后放起一把火来,将这庙宇烧得干干净净。小人同黄兄弟趁乱回去,以为可以无人晓得,不道过了一二日,被那些放出去的女子说将出来。会中的人晓得了,会同贿官捉拿。好在小人并无家眷,遂与黄兄弟连夜逃走,直走到这里,即被赤黑白三个兄弟出山邀截。小人同黄兄弟与他三个狠斗。约斗有一日的光景,各不相下。大家互相敬伏。后来,他三个再四劝小人同黄兄弟入伙。小人因想大丈夫立身处世,应当显亲扬名方是道理,若是落草,岂非埋没终身!然到此地位,不得不权且落草。就是罗、朱、尤三个兄弟也是为抱不平的事打死了人命,新近来到这里入伙,却也意气相同,甚是投契。我们的本心也不是情愿永远在此为盗的,惟有僧道贪官遇此,却不能饶他。今日我们冒犯相公,也不过为听了尊使的话,不服气所致,并非真要抢劫东西。不意相公们这等英雄,小人等实在有眼无珠!万望勿罪。小人看两位相公的品貌,那功名两字自然唾手可得。将来出仕之后,倘能在万岁跟前保奏招安,我们虽使肝脑涂地,亦所不辞。”
楚材、文龙大喜道:“你们识见果是不凡!只要你们有心归正,就不怕没有招安的日子。但是你们在此胡做,不怕官府差人来捕捉的么?就是官府不知道,难道庄邻地保也不上去举报,任凭你们如此么!”青奇道:“如今的时势,人所最怕得是个‘凶’字,官府虽有几次差人到来搜捕,都被我们众弟兄赶散,故亦不敢再来。那些地方官又是要每日申报上司,说管下并无盗贼,如何再敢申文上去请兵!况且我们那些庄邻及地保等,不要说不肯去出首,还怕我们迁移他处,不做这个勾当哩。”楚材道:“这倒不明白了。天下的百姓,没有一个不怕强盗的。难道你们这里的人反喜欢你们在此搅扰么!”黄正接着说道:“这却又有个缘故。从前,赤黑白三个兄弟在此,手下的喽罗还是乱烘烘的不遵约束,远近的人均都有些惧畏。自从我与青大哥来了,被青大哥整顿起来,立有条约,号令严明,止劫贪官污吏、奸商巨恶,违者定按军法,故此与这些邻里们秋毫不犯。又听得邻居们讲起,从前地方官若然拿着了强盗,那些捕快差役们就要到村里来敛钱。倘是不肯给与他,他就另生方法,叮嘱了强盗将来诬攀在案,等到弄得明白,已是倾家荡产!还有大路上或者死了一个气丐,官河中或者氽来一个浮尸,这些差役就快活得了不得,又要到来搅扰,生发银钱。其余借车借马,宰杀耕牛,贩卖私盐等事,他们更有了题目,拿着牌票,到各村镇上去恐吓,只要填满了他们欲壑方肯罢休。弄得各村上的人担惊受吓,哭哭啼啼,夜间还不敢安睡。自有小人们在此,莫要说别的,就是差役的影儿都没一个敢来,村上的人倒可以安心乐意的种田、种地,逍遥自在,好不快活!若是荒年,收成不好,小人等就把银钱借给他们过度日子,总不肯出去逃荒。那邻村的人都要搬到这里来居住,或有不能搬来的人家,常常怨恨着说,没有福气,眼热着住在我们村上的人,恨不得也挤到村上来居住。相公们来时,可曾见别处的村坊树上的树皮均已剥得精光,当作饭吃,惟独我们的村上树此都是好好的,从没有一日三餐不全的,人家还肯前去出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