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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自己留有余地,就足以应付天下的变化,以不足来应付,就没有不被其困扰的。见识留有余地,对道理就会认识的透彻,才华留有余地,事情就感到好办;力量留有余地,就能胜任重担;元气留有余地,遇到变化就不会感到震惊;身体留有余地,内外交感而不会生病。
言谈中相互不一致,争论就会非常激烈,说得人大惊失色。不讲话也不争论,也不贪图事情名声,浑浑糊糊,自己的事情就已经成功,对方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过去的人是不动声色而把天下管理德稳如泰山,我认为动声色就不能够把天下管理得稳如泰山了。因此说默默地把事情办成,不讲话而得到信誉,就在于自己的德行。
天下的事情,出乎意外的很多。众人见目前没有事便把心放下,而英明的人唯独重视意外的事情,因此他们常常万无一失而没有后顾之忧。不把外界得到的作为光荣或耻辱的标准,这对自己是非常有益处的,然而必须自己内心应该具有起码的基本条件。现在的人见到他人对自己的恭敬或慢待,心里就顿生欢喜或忿怒,心里都以外界为重。这个痴迷不破除,就会在一生中心里总怀有一块冰炭。
有时候一文钱也必须吝啬,有时候千金巨款也可以轻视,而世人评论行事,仅从值多少钱考虑,这正是胡言乱语。
才华就像军队一样,用它来伐罪吊民,就是仁义之师;用它来欺寡凌弱,就成为抢劫的强盗。因此君子不怕没有才华,只是担忧不善于使用才华。所以唯独有德行的人才懂得如何使用才华。
一件事里藏着很大的危害,而只是贪图其中意的小利;一件事里藏着很大的利益,而只是因为其中的小的害处而疑心重重。像这样愚昧的人必然堕落,而唯独睿智之人能够觉察得到。
现在的人们见到先辈做某件事而不能够直拨,就发出叹息怨恨,岂不知当自己处于那个情况下还能不能叹息怨恨他人呢?倘若自己碰到那样的事情,能够免除后代的人们叹息怨恨么?不是自己碰到了那样的事情,就指责他人,这是非常容易的,而等到自己碰到了那样的事情,努力而不轻易放过才是。只知道唠唠叨叨地指责他人,即便以后自己没有可以叹息悔恨的事情,现在也不过是个虚浮轻薄的人而已。
为人区区小事与他人争论不休,其气量与同你争论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见识的人,十分难与其谈话的;而有偏见的人,就更难与其谈话了。
两名君子在一起时不会有争论,这是他们相互礼让的缘故;一名君子和一个小人在一起也不会争论,这是君子会宽容小人的缘故。争论的人,是两个小人而已。有见识的人怎么能够自己处于小人的情态之中呢?即便能够在争论中取胜也未必有什么光荣,而更何况既无益又博得小人的名声,那就既是小人又是愚蠢的人了。
方正严厉是为人处事中很大的缺点。圣贤在为人处世时一刻也不能没有温和宽厚,因此称“泛爱众、和而不同、和而不流、群而不党、周而不比、爱人、慈祥、乐只、亲民、容众、万物一体、天下一家、中国一人”.倘若只是独往独来,冷落他人,难以亲近,那么在世上就只是一个妨碍而已。即便能够做到正直,独立不苟,也不是于社会有用的人才,最多也不过是一名倔犟耿直的人而已。
谋划天下后代的事情最不应草率,应当深思远虑。众人的见识,天下都基本一样,然而却肤浅而局限于当前的形势;其次有一般人能够看到事情的一半,而豪杰和明达的人能够看到其大概,精明卓识的人有旷世独得的见解,还有满腹经纶而当时不动声色,后代不能够改变的人,至此就已经精确到极点,无以加复了,这才叫大智真才。如果以偶然得到的见识,道听途说的言语,就翘然自喜地以为能够大谈天下之事,这是老成的人感到悲哀的,也是深沉的人惧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