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画圆,右手画方,是可能办到的。左鼻孔闻香气,右鼻孔闻臭味;左边耳朵听东西,右边耳朵听东西;左眼看东面,右眼看西面,就是不可能办得到的。这些成对的两个物体尚且不能分开,更何况一个念头怎么可以混杂呢?
把头发仍在地下,即使是大力士也不会使它发出声音;把核桃仍在石头上,即便是小孩子也不能使它不发出声音。他人怎么能够使我感到自身价值或者没有价值呢?这只是自己使自己有价值或者没有价值罢了。
泽路之役,我与同僚乘一架马车。一会儿,同僚问车夫:“还有多远?”回答是:“五十里。”同僚温然不乐。过了一会儿又问:“还要多少里?”回答是:“四十五里。”就像这样问了又问,而且态度越来越严厉,心情也显得极为迫切,甚至发怒骂人。而我却在车中睡觉,到了下车的时候,我与他开玩笑说:“你费了那么大力气,到头来也不过和我一样。”同僚笑着说:“我口干舌燥,喉干如火,才发现你占了不少便宜。”他和那些求签问卜的人们是一样的。天下怎么会有因为妻子生不下儿子而强迫催生的道理呢?这些大都属于那些揠苗助长(急于求成反而不成)的人而已。
某人不禁焚香念佛,同僚们便非议他。我惊讶道:“王道自纷乱之后歧途很多的,他的所为诚然不是仁慈的事情,而心里却为了福泽和利益,为什么禁不住呢?所以能够依赖的缘故是自戒,而不敢作邪恶的事情。因此在灾荒之年也不能够禁止草木的果实,待到了丰年之时他自己就有食物了。像孟子说得那样极善:‘君子反经而已也。'’而已也‘三个字,其旨意是多么妙啊!那中间包含多少趣味啊!”每天吃脍炙人口的佳肴,总是觉得好吃,好像一天没有也不行。如果吃三个月的素食,那么再闻到肉的味道就只觉得腥膻。然而现在与每天吃美味佳肴的人谈论腥膻,岂不令其惊讶吗?
钩吻、砒霜是毒药,然而却能够用来治病,自在于大夫医术高明不高明。
家家有路通长安,不管是在天南还是地北。
一根柴薪没有多大的火焰,而百根柴薪束在一起就能够形成燎原之势;一口泉水不会形成沟渠,而万条泉水的汇合就能够溢满大海。
钟声一响,千家万户只要不聋的人都能够听见,而并非声音不足。如果在百里无人的旷野之外敲钟,就没有一个人听得见,而并非声音有余。钟声并没有把声音分开送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每个人也并非专门去听而钟声充盈每个人的耳畔,这是一以贯之的说法。
没有这样想而在实际中却那样做的,如浸种子就必然为了育苗,燃兰必然为了制香;也没有毫无这样打算的人在实际中却这样作的,如泥塑不能够说话,绘制的鸟不会飞一样。我曾与朋友争论一件事,朋友说:“我心中有自己的主张。”我说:“即便是妇女和小孩,也未必没有自己的主张,区别只在于这主张的大与小上。”打呼噜把别人惊醒的人自己听不见,背上粘满污垢的人自己看不见。
喜爱毒蛇而用手抚摸,很少有不被毒蛇咬伤的;厌恶虎豹而与之搏斗,很少有不被吞噬的。在与小人相处的时候,就应该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玄奇的毛病,用平易来治疗;出风头的毛病,用深沉来治疗;迂阔的毛病,用充实来治疗。
走了不远又复返,倒不如没有走之情考虑周密。
有千金万银的人,并不是一天就可以变穷的。每日每月地浪费,平时奢侈无度,而终有一天贫穷了,如果不指责其平时的浪费奢侈,而把一切都归罪于最后的那一天,就简直太愚蠢了。所以君子重视小的浪费,注意细小的行为,以达到防微杜渐的目的。
第13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