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
“我刚到你家里去过。”
“是吗?好,咱们走吧。”
女子侧过身子要走,她依旧穿着低齿木屐。三四郎故意倚在教堂的墙壁上。
“在这里能看到你就行了,我一直在等你出来呢。”
“其实你进来也无妨,外头很冷吧?”
“是很冷。”
“感冒好了吗?不当心还会复发的呀。脸色仍然不很好呢。”
三四郎没有回答,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来。
“还你的钱,非常感谢。一直惦记着要还的,竟然拖延到今天。”
美祢子望望三四郎的脸,她没有拒绝,接过了那个纸包。她拿在手里端详着,没有马上收起来。三四郎也望着那纸包,两人默默无言。
“你手头不太宽裕呀。”过了一会儿,美祢子说。
“不,早就想还的,所以让家里寄来了,请你收下吧。”
“是吗?那么我收下了。”
女子把纸包揣进怀中,当那只手从大衣里伸出来的时候,捏着一块洁白的手帕。
她用手帕捂着鼻子,打量着三四郎,似乎在闻着那手帕。不久,她突然伸手将手帕递到三四郎的眼前,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
“heliotrope。”女子沉静地说。
三四郎不由地转过脸去。heliotrope牌的香水瓶子,四条巷的黄昏,迷羊,迷羊,天空高悬着的明丽的太阳。
“听说你要结婚了。”
美祢子把洁白的手帕装进袖口。
“你知道了?”她眯细着双眼皮的眼睛,望着他的脸。这是一种想远远离开三四郎却又不忍离去的眼神。然而,惟有那双眉显得清秀而安详。三四郎的舌头紧贴着上颔,他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女子久久地望着三四郎,微微地叹息着,声音几乎听不见。不一会儿,她用手罩在浓眉上方,说:
“我知我罪,我罪常在我前。”①①基督教「旧约全书」中的句子。
她的声音极其低微,叫人听不真切。不过,三四郎还是听清楚了。三四郎和美祢子就这样分手了。
他回到寓所,援到了母亲打来的电报,拆开一看,上面写着:“何时动身?”
原口先生的画完成了。丹青会把这幅画悬挂在第一展室的正面,并在前面摆上了长椅子,既可供人休息,也可供人观画,还可以休息兼观画。丹青会把方便给了那些在这幅画前流连忘返的众多的参观者,这是一种特别的待遇。有的说,这是因为这幅画画得特别出色;有的说,画面上的题材很能引人注目;少数的人干脆说,那是因为画了个女人。一两个会员申辩道,这都是因为这幅画很大的缘故。这幅画的确很大,嵌镶在边缘足有半只多宽的镜框里,看上去实在大得令人吃惊。
第10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