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吧,当时你不是站在椎树下的吗?”
“你拿着团扇站立在高处。”
“同那画面一样的吧?”
“嗯,一样的。”
两人互相望着,再向前走不远就是白山的斜坡。对面跑过来一辆人力车,车上坐着头戴一顶黑帽、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男子。远远望去,那人红光满面,气色很好。打从那辆人力车进入三四郎的视野之后,车子上的年轻绅士就一直盯着美祢子。
车子走到他们前头五、六米远,突然停下了。车里的人很麻利地撩开围裙,从脚踏上跳下来。这是一个脸孔白净的瘦高个子。他一表人才,胡子剃得干干净净,很富有男子的魅力。
“一直在等你,看看时间太晚,就来迎你啦。”那人站在美祢子面前,眼睛向下看着,笑了笑。
“是啊,谢谢。”美祢子也笑了,回头望着那人的脸,接着又急忙把眼睛转向三四郎。
“这是谁?”
“大学里的小川君。”美祢子回答。
那男子轻轻地摘下帽子,从对面向三四郎致意。
“快走吧,你哥哥也在等你哩。”
三四郎正好站在拐向追分的横街口上,钱终于没还就同她分手了。
最近,与次郎在学校里兜售文艺协会的戏票。他花了两三天的时间,大凡熟悉的人都叫他们买了。与次郎决定再向不认识的人做工作。他一般在走廊上物色对象,一旦抓住就缠着不放,务必叫人家买上一张,有时候,正在交涉之中,上课铃响了,只好让人逃脱。与次郎把这种情况称为“时不利”。有时候,对方只是笑,叫人不知如何是好,与次郎称这种现象为“人不利”。有一次,与次郎缠住一位刚从厕所出来的教授,这位教授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说:“我有点事儿。”随后急匆匆地赶往图书馆,他一进去就不出来了。与次郎对这种情况不知称什么为好,他目送着教授的背影,告诉三四郎:“他一定患了肠炎。”
三四郎问与次郎:“售票单位托你卖多少票?”与次郎回答说:“能卖多少就卖多少。”三四郎问:“卖得太多,会不会出现剧场容纳不下的危险呢?”与次郎说:“也许有一点。”三四郎进一步问:“那么票卖完之后,不就麻烦了吗?”与次郎说:“不,没关系,其中有的人是出于道义买的,有的人有事不能来,还有的少数人患肠炎。”他说罢,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三四郎看与次郎兜售戏票,凡是交现款的人都当场收下来。不过,对那些不付钱的学生,也给他们票。这在器量小的三四郎看来,不禁有些担心,凑上去问:
“以后他们会交钱吗?”与次郎回答:“当然不会。”他还说:“与其一张张地收现钱,不如成批处理掉算了,这在整体上是有利的。”与次郎还以此同《泰晤士报》
社在日本销售百科全书的方法作比较。这种比较听起来很堂皇,可三四郎总有些放心不下,因此,他提醒与次郎还是小心一些的好。与次郎的回答也颇有意思。
“对方是东京帝国大学的学生呀。”
“即便是大学生,象你那样借了钱若无其事的人多得很呢。”
“哪里,如果是一片好心,即使不付钱,文艺协会方面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好在戏票都卖光了,归根到底无非是欠了协会的—笔债,这是很明白的。”
第8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