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件事还没谈好呢。”哥哥提醒妹妹。
“好啦。”
“没有好啊……“算了,我不管。”
哥哥望望妹妹的脸,沉默不语。妹妹又接着说:
“这不是强人之难的事吗?你问我愿不愿意到一个陌生人家去,能这样问吗?
喜欢也罢,讨厌也罢,根本谈不上,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所以我不管。”
三四郎终于弄明白了“我不管”三个字的本意。他撇下兄妹两个急匆匆地走出了大门。
三四郎穿过没有行人、只是亮着门灯的小路,来到大街上。这时,起风了。他转头向北走去,风正好打在脸上。风不时地从自己住处那个方向吹来。三四郎想,野野宫也许冒着这风,一直把妹妹送到里见家里去的吧。
三四郎上了楼,进入自己的房间,坐下来仍然能听到风声。三四郎每当听到这种风声,就想起“命运”二字。这呼啸的风声猛烈地吹来,使他浑身颤抖,他并不认为自已是个坚强的男子。细想起来,自己来到东京,自己的命运大体上为与次郎所操纵,而且在某种程度上,自已是在一团和气的气氛中被捉弄的。三四郎认为,与次郎是个颇为可爱的调皮鬼,今后的命运依然受到这个可爱的调皮鬼的操纵。风不停地刮着,这风比与次郎显得更强大。
三四郎把母亲寄来的三十元钱放在枕头下面。这三十元钱也是命运受到捉弄的产物。他不知道这三十元钱今后将会起什么作用。三四郎想把这笔钱还给美祢子,美祢子接过钱肯定又要刮起一阵风的。他希望这股风尽量来得猛烈些。
三四郎入睡了。他睡得很香,命运和与次郎都拿他没办法了。不久,他被钟声所惊醒。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嘈杂的人声,这是第二次碰到东京失火。三四郎在睡衣外头又披上一件大褂,打开了窗户。风势小多了,对面的三层楼房矗立在风的响声中,黑漆漆的。背后的天空映衬得一片通红。
三四郎忍着寒冷,朝发红的地方眺望了一阵子。此时,三四郎头脑里的“命运”
二字也被照得红通通的。三四郎又钻进温暖的被窝。于是,那许多在火红的命运中狼奔豕突的人都被他忘却了。
天明以后,三四郎仍然是个寻常的人。他穿上制服,拿起笔记本上学校去了,只是怀里的三十元钱他没有忘记。然而时间很不凑巧,三点之前,课程满满的,三点一过,良子也放学回家了,而且里见恭助这位哥哥说不定也在家。他认为有别人在场,还钱的事是万万提不得的。
“昨晚听过训斥了吗?”
与次郎又向他发问了。
“哪里,谈不上什么训斥。”
“我说的嘛,野野宫君倒是个开通的人哪。”与次郎说完这些就到别处去了。
第二节课以后,他们又碰面了。
“广田先生的事情看来很顺利。”与次郎说。
三四郎问他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你不必担心,以后慢慢给你说。先生说你很久没来了,问起过你哩。你最好常去走走,先生是个独身人啊,我们这些人必须给他安慰才行。下回可要买点东西带来。”与次郎说罢又消失了踪影。到了下一堂课,他又从什么地方出现了。
这一回,与次郎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正在上课的当儿,他突然在白纸上写着一句电报用语:“钱收到否?”
第7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