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野宫终于认起真来。
“设想虽然很天真,但计算起来倒挺麻烦,真是有利有弊啊。”这时,原口的语调一如平常。他这一句话,又使大家回到喝啤酒的热烈气氛之中了。
“看来,一个自然派①是不能成为物理学家的。”
①指当时风行日本文坛的自然主义文学流派,夏目漱石曾着文批评过这种流派。
“物理学家”和“自然派”这两个词儿,引起了满场与会者的兴趣。
“这是什么意思?”野野宫自已也发问了。
广田先生不得不解释一番。
“为了测试光压,光是睁大眼睛观察自然是不行的。在自然的菜谱上没有印着光压这样一种事实,不是吗?因此,就得通过人工制造出水晶丝啦,真空管啦,云母片啦等装置,以便能使物理学家去发现这种压力,因此就不是自然派了。”
“但是也不属浪漫派吧?”原口先生插了一句。
“不,是浪漫派。”广田先生一本正经地加以辩解,“将光线和承受光线的物体,放在普通自然界所看不到的地方,这不是浪漫派又是什么?”
“然而一旦放在这种位置上,就要观察光线固有的压力,其后就该归于自然派了吧?”野野宫君说道。
“这么说,物理学家是属浪漫的自然派了。从文学角度看,不就是易卜生笔下的人物吗?”对面的博士进行了一番比较。
“是的,易卜生的戏剧里也有和野野宫君相同的一种装置,在这种装置下活动的人物,是否也象光线那样遵从自然法则,那是大可怀疑的。”这段话出自那位身穿条纹礼服的评论家之口。
“也许是这样的。不过我认为,这种事儿应在人的研究上记上一笔。——也就是说,置于某种状态之下的人,具有朝相反方向运动的能力和权利。——然而,按照一种奇怪的习惯,人们认为:入和光线一律都是遵照机械随规律运动的,所以时常出现谬误。经过这种装置的处理,欲使之发怒的,则变得可笑;欲使之发笑的,则变得可气,结果完全相反。然而这两者都是由人造成的。”广田先生又把问题进一步扩大了。
“那么在一定情况下,一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是符合自然的,对吗?”对面的小说家问道。
“对,对,不论描绘什么样的人,都得象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人,”广田先生立即回答,“我们作为实际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象会干出不象人的所作所为来。不过由于手法不高明,所以显得不象一个人,不是吗?”
小说家就此缄默了。接着,博士又开了口。
“在物理学家中,伽利略曾经发现寺院的吊灯在振动的周期和幅度上完全一致。
牛顿发现苹果受引力的作用而掉落下来。他们一开始都是属于自然派呀。”
“如果这也属于自然派,那么在文学方面也有的是。原口先生,绘画方面有自然派吗?”野野宫君问道。
“当然有,那个令人生畏的库尔贝①,提倡Veritevraie②,一切都讲究真实。
但他并非是猖狂至极的人,他只是作为一个流派被承认了。因为不这样就会惹起麻烦来。小说恐怕也一样吧?也有莫罗③和夏瓦纳④这样的人吧?”
①Gustavecourbet(1819—1877),法国画家,提倡现实主义,题材多表现市民的日常生活和周围事物。主要作品有「碎石工」、「奥南的葬礼」等。
第7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