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里见还给我说过,叫我也可以去试一试。听说那种锣鼓乐有八种演奏方法。”
“你就干起来吧,听说那玩意,一般的人都能行。”
“不,我不喜欢锣鼓乐,可我很想去打打鼓什么的。我一听到鼓声,就觉得现在不是二十世纪了,这很好。一想到要逃脱如今的世界,便觉得那鼓声倒是一剂良药。不管我如何悠然自得,都无法描绘出象鼓声那样生动的画面来。”
“你是不想画的吧?”
“实在画不出呀。现在躲在东京的人怎能画出气度非凡的画来。当然不仅限于绘画。——提起画画,想起上次开运动会的时候,本想为里见和野野宫的妹妹画一幅漫画,她们竟然躲开了。这回我打算绘一幅标准的肖像画送去展览哩。”
“给谁画呢?”
“里见的妹妹。普通日本女人的脸孔都属于歌[麻吕]②式,画在西洋画上,效果不佳。可是画里见小姐和野野宫君倒是可以的,两人全能入画。我想画一幅那女子用团扇遮面、站在花树之前、朝向亮处的画来。尺寸和人物一样大小。西洋的扇子太俗气,不能用。日本的团扇新颖别致。这得及早动手,否则,妙龄女子随时都可能出嫁,到时候说不定由不得我了。”
①祭祀时的彩车上用锣鼓、笛等演奏的曲子。
②喜多川歌[上麻下吕](1753—1806),江户后期浮世绘画派的代表,作品多以优艳的美人画为主。
三四郎带着极大的兴趣听原口讲述着,特别是那幅美祢子团扇遮面的构图,使三四郎激动不已。他甚至想,他们两个之间也许存在着一种奇妙的因缘吧?这时候,广田先生开口了。
“那样的画面又有什么意思呢?”广田先生直截了当地谈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过,这是她本人的愿望。她曾问起团扇遮面意味着什么,我说颇有妙趣,她就答应了。这样的构图不算差,当然还要决定于具体的运笔。”
“要是画得太漂亮,求婚的人就会增多,这怎么得了?”
“哈哈哈,好吧,我画成中等程度吧。论起结婚,她也到了婚嫁期了。怎么样,还没有找到中意的吗?里见君也在托我哩。”
“你把她娶了怎么样?”
“我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愿意。不过,那女子信不过我呀。”
“为什么?”
“她曾嘲笑我,说原口先生出国时躇躇满志,特地买了许多松鱼干带着,说要在巴黎的寓所里闭门攻读,真有些不可一世。等一到巴黎,完全变了。她的话叫我无地自容,兴许是从她哥哥那儿听到的。”
“那女子,若不是自已情愿是不行的,劝也没用。在没有找到意中人之前,还是过独身生活为妙。”
“这完全是学西洋那一套。不过,将来的女子都会这样的,只好由它去了。”
后来,两人花了很长时间谈论绘画。三四郎对广田先生知道那么多西洋画家,甚为惊讶。三四郎告辞回来时,正在门口找木屐。这时,先生来到楼梯边喊了一声。
“喂,佐佐木,下来一下。”
外面很冷,天空高爽晴明,仿佛要从什么地方降下露珠似的。手指碰到衣服,也会感到一般凉气。三四郎沿着行人稀少的小路,曲曲折折拐了两三个弯,突然看到一个占卜师。只见他拎着一盏大圆灯笼,将下半个身子映得通红。三四郎想占上一卦,但终于没有开口。他闪在一旁让那盏灯笼通过,自己穿着礼服的肩膀几乎碰到了杉树花墙。不一会儿,他斜穿过暗处,走上通往追分的大道。街角处有一家面馆,三四郎一横心,掀起门帘走了进去。他想喝一点酒。
第5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