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到家,也到东家借把秤,西家借个斗,棉花一称,一斤只有十三两三钱,米麦一量,一石只有九斗五升。妻子说:"相公,乡下人常吃苦,常挑九斗五。"一众贫人总来家咒骂,说:"苍天菩萨,
你来上方有眼睛,可晓李正风家丧良心。
他家大斗进来小斗出,做了奸刁坏良心。
李员外家坏心肠,米麦肚里弄水涨。
银子里头掺烂铅,串上小钱赛鸡眼。
水银秤称十三两,棉花还要晒夜场。
他家有穿并有吃,罚他有钱没子孙。"
一众贫人来咒骂,怨气冲到九霄云。
玉主端坐灵霄殿,心惊肉跳不安宁。
吩咐左右慧望星拨开云头望望下方世界:
哪里旱荒不下雨可是水荒少收成。
可是活佛要出世可是草寇夺乾坤。
慧望星一望,原来是李正风家,米拌糠麦着水,大斗进小斗出,斗秤不公平,一众借债个穷人来家咒骂,所以怨气冲天。玉主一听,龙心大怒。玉主吩咐左右星君,将他个子息簿子掇过来,名下五男二女,
一笔勾消干干净,罚他有钱没子孙。
光阴似箭容易过,日月如梭晓夜行。
看看不觉三年整,本利收不到半毫分。
一天员外端坐高厅说:"安童,我家干多钱,干多粮,借出去怎样,本不见,利无踪"安童说:"员外,钱难要哩!那些人家釜冠得在锅子上,不要说问他要钱,最好带两个把他才好哩。"员外说:"怪不到!你们心太软,等我去,看到哪家敢说不把!"安童一听,不好,今朝员外要亲自去收租讨账,如可他要到,我们就要挨受责。促狭安童说:"今朝把他带到三家村王三元家,他家又穷,妻子又会说,要不到钱他就深信格。"员外吩咐安童,备起银鬃白马一匹,自己下厨房用点心,下绣房换衣襟。
下厨房,用点心,海咸河淡,
下绣房,来脱换,乃服衣裳。
头戴逍遥八字巾,身穿鹦哥绿海青。
腰里束根銮丝带,粉底乌靴簇簇新。
走到门口一望,马扣了旗杆上,"安童,我家马养了不丑,叫乘肥马、衣轻裘了。"
员外骑马出府门,两个安童紧随身。
上路一去二三里,走过烟村四五家。
看到亭台六七座,哪管八九十枝花。
"安童,出来干远,总不曾有人家问我家借钱""有格。""怎不去要格?""员外哎!要钱,走远处对家要,肚子越饿,离家就越近。""格到也是得。先到哪家去""三家村王三元家。"员外说:"三家村,《论语》上说'三家者以雍彻',格地方有酒店,我们肚子饿了,好去弄点老酒。""不是那个三家村。王三元家该一间卷头棚,风起要倒,东山头一个撑,西山头一个撑,门口一个撑,屋背后一个撑。本来四家撑,门口一个撑,走进踱出不便当,拔啦得,能个叫三家撑。""啊哟,过种人家,几时问他要到钱""哎,员外,当初我问过你,放债可要拣拣人家。你说,只要帽子里有个人,不怕哪个少钱。"
员外一听笑盈盈,范进中举空回程。
谈谈说说来得快,三家村到面前呈。
王三元家门口一条河,上面只有一个竹夹桥,员外下马离鞍。安童拿马对小树上一扣,员外脚对桥上一踏,桥就"叽呱",桥来杠直歪,员外吓得直抖。安童说:"慢,我来搀你。"
员外来到竹夹桥,未曾上桥桥就摇。
不是安童搀了好,险险乎湿落大皮袄。
员外对场上一站,"安童,今朝来得不巧,人不来家。"安童一望,"不,人来家哩!有人来家正关门,门闩过,没人来家反关门,门锁过。"员外说:"怪不到这些人家要穷!人家说:要得富,五更三点离床铺。烧好早饭锅里焐,带织三丈好小布。要得穷,天天困到日头红。太阳到了东南角,还不曾起来好烧粥。"员外和安童来杠说,王三元家妻子听见格,"相公,外头有人说话,像赛安童格喉咙,不光安童,恐怕还有员外哩,往常安童来,同他说说好话,过天、歇天、耽搁天,今朝员外来,要说过明白,你不要蹲家,我来回他,我们女流之辈穿长腰裙格天生说话不算数。""贤妻,我躲哪里""躲锅洞里。""没得灶只有个缸锅,西瓜灶,滚龙床,钻了头,露了腰,攻不下去。躲哪里""躲床底下。"没得床,打个地铺,攻了草肚里像舞小狮子格,舞草狮子格!王三元没法,拿壁障扒扒松,对东北上一攻。
第19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