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次盘门,却是一只小船飞似赶来。相近,见了徐婆,道:“慢去!”正是徐家来定。
徐婆问:“什缘故?”
来定道:“是你旧年做中,说进王府里的丫头翠梅,近日盗了些财物,走了。告官,着你身上要。差人坐在家里,接你回去。”
徐婆道:“周亲娘央我送老亲娘,待我送到便来,暂躲一躲着。”
来定道:“好自在生性!现今差人拿住了大舍,他到官,终须当不得你!”
盛氏听了道:“这等,亲娘且回去罢。”
徐婆道:“这等,你与章阿爹好好去。”便慌慌忙忙的过船去了。
那盛氏在船中不住盼望,道:“张旺,已来半日了,缘何还不到?”
张旺笑道:“就到了。”
日午,船中做了些饭来吃。盛氏道是女婿家的,也吃了些。将次晚了,盛氏着忙道:“吴江我遭番往来,只半日。怎今日到晚还不到?”
只见那男子对着张旺道:“你与她说了罢!”
张旺道:“老亲娘,这位不是太医,是个桐乡财主章阿爹。他家中已有儿子、媳妇,旧年没了家婆,要娶一个作老伴儿。昨日凭适才徐老娘做媒,说你要嫁,已送银十两与你媳妇,嫁与我们阿爹了。你仔细看看,前日来买酒相你的不是他?我是他义男章旺,哪是什张旺!这都是你媳妇与徐老娘布就的计策,叫我们做的。”
盛氏听了大哭道:“我原来倒吃这忤逆泼妇嫁了。我守了儿子将二十年,怎今日嫁人?我不如死。”便走出船舱,打帐向河中跳。
不期那章成之忙来扯住,道:“老亲娘不要短见!你从我不从,我凭你。但既来之,则安之。你媳妇既嫁你,岂肯还我银子?就还我银子,你在家中难与她过活,不若且在我家,为我领孙儿过活罢了。”
盛氏听了,想道:“我在家也是一个家主婆,怎与人做奶娘?但是回家委难合伙;死了,儿子也不知道,不若且偷生,待遇熟人,叫儿子来赎我。”
便应承道:“若要我嫁你,便死也不从。若要我领你孙儿,这却使得。”正是:
在他矮檐下,谁敢不低头?
只是想,自家苦挣家私,自家私囊也有些,都不能随身,不胜悒怏。
徐婆回报,掌珠知道事已成,不胜欢喜,将那银子分一两谢了徐婆。又放心放胆买了些下饭,请徐婆、杨三嫂、李二娘一干。徐婆又叫她将盛氏细软都藏了,装她做跟人逃走模样,丈夫来问,且说她到张家。计议已定。
不期隔得六七日,周于伦已回,买了些嘉湖品物孝顺母亲。跨进门来,只见掌珠坐在店里。便问母亲时,掌珠道:“张家去了。”
周于伦道:“上张家作什么?”
掌珠道:“我那日病在楼上,婆婆在店中忽然走上楼道:“姑娘有病,着人接我,要去。”
我道家中无人,又没人跟随。婆婆定要去。我走不起,只得着徐亲娘送到水次。如今正没人接她。”周于伦道:“莫不你与她有什口面去的。”
掌珠道:“我与她有什口面?他回你自得知。”
周于伦道:“这不打紧,明日我自去接。知道了。”
次日,打点了些礼,竟到吴江。姐夫不在,先是姐姐来见,道:“母亲一向好么?”
周于伦吃了一惊道:“母亲七日前说你病来接她,已来了。”
姐姐听了,也便吃一个大惊。道:“何曾有这事?是哪个来接?”于伦道:“是隔壁徐亲娘亲送到水口的,怎这等说?”两下惊疑。
于伦便待起身,姊姊定要留饭,于伦也吃不下。即赶回家,对着掌珠道:“你还我母亲!”
掌珠道:“你好没理!那日你母亲自说女儿病来接,就在房中收拾了半日,打点了一个皮箱,张家人拿了。我不放心,央徐亲娘送去,出门时哪一个不见?”
只见徐亲娘也走过来道:“皇天!这是我亲送到船里的。船中还有一个白胖的男人,方巾,天蓝花绸海青,道是城中太医。来拉的是什张旺。”又问邻舍,道是真出门的。哪一个不道是‘果然’!有的道是本日未天明,果然听得人敲门来接;有的道,早饭时候的是穿是油绿绸袄、月白裙出门的。又问:“家中曾有人争竞么?”道:“并不曾听得争闹。”细问阿寿,言语相同。
第2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