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府道:“好一个兀突蠢材!娶妾须要明媒,岂有一个自来交易的?”
吴爚道:“小的有老爷执照为据。”
三府道:“拿上来!”
吴爚道:“小的已抄白在老爷上边。真本在家里。”三府便唤前日拘张青两邻差人。
那甲首正该班,道:“是小的。”
三府道:“张青住在哪里?”
答应道:“说在荐桥。”
三府道:“你仍旧拘他与两邻来!”
甲首道:“那日他自来的,小的并不曾认得所在。”
三府道:“又是一个糊涂奴才!”
三府便叫王生员:“我想,你两家都为人赚了。你那妹子原无嫁人事,不消讲了。”
便叫吴爚:“你这奴才!若论起(做)媒没人、交银无证,坐你一个诓骗人家子女,也无(辞)!”
吴爚便叩头道:“老爷,冤枉!”“只是你还把执照来支吾,又道见妇人到门发银,也属有理。如今上司批发,不可迟延,限你五日内,与那差人,这奴才寻获张青。若拿不到,差人三十板;把这朦胧告照,局骗良人妇女罪名,坐在你身上!”叫讨的当保,王生员与王氏、邻里暂发宁家。
可笑这吴爚,在外吃亲友笑;在家吃妪人骂道:“没廉耻入娘贼,让我去讨什小老婆!天有眼,银子没了,又吃恶官司!”耐了气,只得与差人东走西闯,赔了许多酒食,哪里去寻一个人影儿?
到第四日,差人对吴爚道:“吴朝奉,我认晦气,跑了四日了。明朝该转限,我们衙门里人,匡得伸直脚打两腿。你有身家的人,怎当得这拷问?况且朦胧诓骗,都是个该徒的罪名。须寻得一个分上才好。”
吴爚原是一个臭吝不舍钱的,说到事在其间,也啬吝不得。便与他去寻分上。正走间,一个人道:“张二倒回来了。王秀才妹子着什鬼?东走西跑打官司。”
差人道:“我们也去看看,莫不(是张青)。”去时只见张家堆上许多货,张彀还立在门(前收)货,妇人立在帘边。这张二且是生得标致,与张青哪里有一毫相像?吴爚见了,越觉羞惭。正是:
柳姬依旧归韩子,叱利应羞错用心。
差人打合吴爚,寻了一个三府乡亲,倒讨上河,说要在王氏身上追这七十两银子。分上进去,三府道:“他七十两银子,再不要提起罢了。只要得王秀才不来作对,说你诓骗,还去惹他?但是上司批发,毕竟要归结。只可为他,把事卸在张青身上,具由申复。”
只这样做,又费两名“水手”。三府为他具由,把诓骗都说在张青身上,照提缉获。吴爚不体来历,罚谷。事完也用去百十两。正是:
羊肉不吃得,惹了一身膻。
当场街坊上,编上一个《挂枝儿》道:
吴朝奉,你本来极臭极吝。人一文,你便当做百文。又谁知,落了烟花井。人又不得得,没了七十金。又惹了官司也,着什么要紧!
总之,人一为色欲所迷,便不暇致详,便为人愚弄。若使吴君无意于妇人,棍徒虽巧,亦安能诓骗得他?只因贪看妇人,弄出如此事体。岂不是一个好窥良家妇女的明鉴。古人道得好:“他财莫要,他马莫(骑)。”这便是个不受骗要诀。
第15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