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妓者出来,年纪约有十七八岁,生得丰腻,一口北音,陪吃了茶,问了乡贯姓字。须臾,一个妓女送客出来,约有二十模样,生得眉目疏秀,举止轻盈。
姜举人问红儿道:“这是何人?”红儿道:“是我姐姐慧哥,她晓得一口你们苏州乡弹,琴棋诗写,无件不通。”正说时,慧儿送客已回,向前万福。
红儿道:“这一位太仓姜相公,这位吴县陆相公,都是来会试的。”
慧儿道:“在哪厢下?”
姜举人道:“就在东江米巷。”
慧儿道:“两位相公俱在姑苏,昆山有一位陆仲含,与陆相公不是同宗么?”
姜举人道:“近来,同宗。”
陆举人道:“他与我们同来会试,同寓。慧哥可与有交么?”
慧哥觉得容貌惨然。道:“曾见来。”
姜举人道:“这等我停会挈他同来。”姜举人叫小厮取一两银子与她治酒。两个跳到下处,寻陆仲含时,拜客不在。
等了一会来人,姜举人便道:“陆仲含,好个素性懒入花丛,却日日假拜客名头去打独坐!”
陆仲含道:“并不曾打什独坐。”
陆举人道:“梁家慧哥托我致意。”
仲含道:“并不曾晓得什梁家慧哥。”
姜举人道:“她却晓得你昆山陆仲含。”
仲含道:“这是怪事。”
姜举人道:“何怪之有?离家久,旅邸萧条,便适与一适兴,何妨?”
陆仲含道:“这原不妨,实是不曾到娼家去。”
正说间,又是一个同年王举人来,听了,把陆仲含肩上拍一拍道:“老呆,何妨事?如今同去,若是陆兄果不曾去,姜兄输一东道请陆兄;如果是旧相与,陆兄输一个东道请姜兄,何如?”
姜举人连道:“使得,使得!”
陆仲含道:“这一定你们要激我到娼家去了,我不去。”
姜举人便拍手道:“辞馁了。”
只见王举人在背后把陆仲含推着道:“去,去,饮酒宿娼,提学也管不着。就是不去的,也不曾见赏德行,今日便带挈我吹一个木屑吧!”三个人簇着便走。
走到梁家,红儿出来相迎,不见慧哥。王举人道:“慧哥呢?”
红儿便叫:“请慧哥!姜相公众位在这里。”去了一会儿。
道:“身子不快,不来。”盖因触起陆仲含事,不觉凄侧,况又有些惭愧,不肯出来。
姜举人道:“这样病得快?定要接来。”
王举人道:“我们今日东道都在他一见上,这决要出来的。”
姜举人道:“若不是陆相公分上,就要捋毛了。”逼了一会,只得出来,与王举人、陆仲含相见了。陆仲含与他彼此相视,陆仲含也觉有些面善,慧儿却满面通红,低头不语。
姜举人道:“贼,贼,贼!”一个眼色丢大家,都不做声了。”
王举人道:“两个不相识,这东道要姜兄做。”
姜举人道:“东道我已做在此了,实是适才原问陆仲含。”
须臾酒到,姜举人道:“慧娘,你早间道曾见陆仲含,果是何处见来?”只见慧哥两泪交零,哽咽不胜。正是:
一身飘泊似游丝,未语情伤泪两垂,
今日相逢白司马,重抱琵琶诉昔时。
向着陆仲含道:“陆相公,你曾在马鞍山下谢家处馆来么?”
陆仲含道:“果曾处来。”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