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要么是有人用相应的暗号回答了这声咳嗽,使这位夤夜的寻访者不再犹豫,要么是她并未靠外来的帮助而自己发觉已到达目的地,她毅然走到阿拉米斯家的窗下,屈起指头在护窗板上间歇均匀地敲了三下。
“她果然是来找阿拉米斯的,”达达尼昂悄声说,“哈!假道学先生,我可摸透你研究神学的底细啦。”
三下刚敲过,里面的窗门就开了,玻璃窗里漏出一道灯光。
“哈哈!”窥伺者又暗自说道,“不敲门敲窗户,哈!这幽会是事先约定的。瞧吧,外面的护窗板就要推开了,这个女人肯定要从窗户里爬进去。好极了。”
可是,令达达尼昂大感意外的是,护窗板并未推开,那亮了一会儿的灯光又消失了,一切回到了黑暗之中。
达达尼昂想情况不会这样持续下去,他继续目不转睛地望着,侧起耳朵倾听着。
他估计得不错: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两声干脆的敲击声。
年轻女人只敲了一下作为回答,护窗板就推开了。
人们可以判断,达达尼昂是否在贪婪地看,贪婪地听。
遗憾的是,灯光挪到另一个房间去了。但年轻人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再说,有人肯定,加斯科尼人的眼睛像猫眼睛一样,具有在黑暗中看得见东西的特性。
达达尼昂看见年轻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东西,急忙打开。那东西呈现了一方手绢的形状。她把那展开的东西的一角给对方看。
这使达达尼昂想起波那瑟太太脚边的那条手绢,而那条手绢又曾经使他想起阿拉米斯脚下的那一条。
“见鬼!这条手绢代表了什么?”
达达尼昂处在他所站的地方,看不见阿拉米斯的脸。我们说阿拉米斯的脸,因为小伙子丝毫不怀疑,在里面和外边的女人说话的人肯定是他的朋友。因此,好奇心胜过了谨慎,他利用我们描述的两个人物正全神贯注看手绢的时机,从躲藏的地方出来,闪电般快速但仍然蹑手蹑脚地蹿到墙的一角。紧贴墙壁站在那里,可以清楚地看见阿拉米斯房间里的情形。
到了那里,达达尼昂正想叫一声吓一吓阿拉米斯,却发现与夜访者说话的不是阿拉米斯,而是一个女人。不过,达达尼昂只是从服装的款式判断那是个女人,并没太看清她的面部轮廓。
就在同一时刻,房间里面的女人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块手绢,换取了从外面递给她看的那一块。随后,两个女人交谈了几句。最后,窗板放下了。窗外的那个女人回转身,从离达达尼昂三四步远的地方走过,一边戴上斗篷的帽子。不过这谨慎的动作太晚了,达达尼昂已经认出她是波那瑟太太。
波那瑟太太!在她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时,达达尼昂脑海里已经闪过一丝怀疑。可是,波那瑟太太既然已派了人去找拉波特先生,通知他来领她去罗浮宫,怎么可能冒着第二次被绑架的危险,深夜十一点半钟只身一个人在巴黎街头奔走呢?
除非是为了一件很紧要的事情。什么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很紧要的事情?当然是爱情。
不过,她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另一个人,而冒这么大的风险呢?小伙子心里这样问道。他俨然已是一个正式情人,心灵受着嫉妒这个恶魔的啃啮。
现在要弄清波那瑟太太往哪儿去,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是跟踪她。这办法真简单,达达尼昂自然而然地立即采用了。
可是,波那瑟太太瞥见年轻人像一尊神像离开神龛,又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她轻轻地叫了一声,拔腿便逃。
达达尼昂紧追不舍。追上一个被斗篷裹得跑不动的女人,在他并不是一件难事。波那瑟太太拐进那条街刚跑完三分之一,就被追上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已经筋疲力尽,不过那不是因为疲劳,而是因为恐惧。当达达尼昂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肩头,她一个膝盖一弯,人就倒了下去,用窒息的声音喊道:
“你杀了我吧,不过你什么也休想知道。”
达达尼昂揽住她的腰,把她扶起来,但从她身体的重量,感到她就要晕过去了,便赶紧向他表白一片忠诚,好使她放心。这种表白丝毫没有打动波那瑟太太,因为同样的表白完全可能出自世间最不良的意图。但是声音起了很大作用。少妇觉得这声音好耳熟,便睁开眼睛,看一眼把她吓得半死的这个男人,认出是达达尼昂,就高兴得叫起来:
“啊!是您!是您!感谢上帝!”
第4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