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稍安勿躁,先生,一件件事情总要讲个先后次序。”
“言之有理,穆斯克东,就由你说吧,我听着。”
“那个西班牙人去墨西哥旅行时,带了一个跟班伺候他,那个跟班是我的同乡,我们俩性格很相近,很快就结下了情谊,我们俩都最喜欢打猎,他经常给我讲述,在潘帕斯草原上,土着人怎样将普普通通的活结,扔到老虎和野牛的脖上一套,就将这些凶猛的野兽捕获了。起初,我不相信人会灵巧到那种程度,能在二三十步之外,将绳子末端的活结要扔到什么地方,就扔到什么地方。可是,在证据面前,我不能不承认他讲的是真话。我的朋友将一个酒瓶子放在三十步远的地方,每次将活结一扔,都能套住瓶颈。我也开始练习,由于天生有些这方面的灵性,所以现在我扔活结,与此道中的任何人扔得一样准。怎么,您明白了没有?我们的店家有个酒窖,里面存货可充足哩,可是钥匙他从来不离身。不过,这个酒窖有一个通风孔。我就打通风孔里把活结扔下去,现在我知道哪个角落里的酒好,就用活结往那儿套。喏,先生,这就是新大陆与这写字台和五斗柜上的酒瓶子的关系。现在,请你品尝一下我们的酒吧,然后不带成见地告诉我们你觉得这酒怎么样。”
“谢谢,朋友,谢谢。可惜,我刚吃过午饭。”
“那么,摆桌子吧,穆斯克东,”波托斯说道,“在我们俩吃饭的时候,达达尼昂给我们讲讲他本人离开我们十天以来的情况。”
“好吧。”达达尼昂说道。
波托斯和穆斯克东一块用餐。他们俩都有像正在康复的人一样好胃口,而且显示出患难中令人相互接近的兄弟友爱。达达尼昂介绍阿拉米斯怎样受了伤,不得不留在伤心镇;他怎样把阿托斯留在亚眠,让他去对付诬陷他制造伪币的四个人;而他达达尼昂怎样从瓦尔德伯爵的身上跨过去,终于到达英国。
达达尼昂的心腹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他只是告诉波托斯,他从英国回来时带回四匹骏马,他自己一匹,三位伙伴每人一匹。最后,他告诉波托斯,给他的那匹马,已经拴在客店的马厩里。
这时,普朗歇进来禀报主人,马已得到充分休息,可以赶到克莱蒙去过夜。
达达尼昂对波托斯差不多放心了,又急于去了解另外两个朋友的情况,便向病人伸出手,说他就要上路,去继续寻找,又说他打算走原路回来,七八天后如果波托斯仍住在大圣马丹客店,就顺便同他一道回巴黎。
波托斯回答说,从各方面的情形看,七八天之内他不可能伤愈离开旅馆。再说,他必须呆在尚蒂利,等待他的公爵夫人回信。
达达尼昂祝他很快得到佳音,再三叮嘱穆斯克东好生伺候波托斯,然后与店主结了自己的帐,就与普朗歇重新上路,而手里牵的马已经少了一匹。
阿拉米斯的论文
达达尼昂只字未对波托斯提及他的伤口和他的诉讼代理人夫人。我们这位贝亚恩小伙子虽然很年轻,却非常明智。所以,那位自命不凡的火枪手所说的话,他假装统统信以为真。因为他深信,要想维持一个人的友谊,就不能揭穿他的秘密,尤其当这个秘密关系到他的自尊心的时候;其次呢,你对别人的生活了如指掌,在精神上对他们就有某种优越感。
达达尼昂在考虑未来勾心斗角的计划时,决心把他的三位伙伴当作自己飞黄腾达的工具。能够事先把他们身上无形的线捏在自己手里,以便将来操纵他们,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整个路途之中,却有一种深深的忧伤压在他心头:他思念着年轻漂亮的波那瑟太太,因为波那瑟太太该是很珍惜他的一片忠心的。不过,我们应当赶紧说明,小伙子心头这种忧伤的产生,主要不是由于惋惜失去的幸福,而是由于担心那可怜的女人吃苦头。他毫不怀疑,波那瑟太太是红衣主教寻求报复的牺牲品;众所周知,红衣主教的报复是可怕的。而他怎么居然得到红衣主教的垂青,实在令他莫名奇妙,卫士队长卡弗瓦先生如果在他家里找到了他,也许会向他透露其中的原因吧。
一个人走路时整个身心沉浸在某种思考之中,肯定会觉得时间过得快,路程也显得短。这时,外在的一切全像在睡乡之中,而他的思想就好比在这睡乡中做梦。他从一个地方出发,到达了另一个地方,仅此而已。途中的一切,在他的记忆里,只剩下一片朦胧的云雾,什么树啊,山啊,景致啊,一切的一切,全都隐没在里边。达达尼昂正是在这种幻觉状态下,由马信步走去,从尚蒂利到达了伤心镇;进到镇里时,沿途见过什么东西,他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只在进到镇里之后,他的记忆力才恢复。他摇晃几下脑袋,望见他留下阿拉米斯的那家小酒店,策马奔跑过去,直到门口才停下。
第1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