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上农者应声而起。鞭杖农具,无不全备。一会儿耕田,一会儿种瓜。那瓜一会儿萌芽,一会儿藤蔓,一会儿开花,一会儿结果。牛在田埂上闲眠,农者在田埂上瞌睡。摩伽罗又喝声道:“粪多而力勤者为上农。那农者,你怎么只是瞌睡?你把那瓜地上四周围栽些枣树,长些枣儿,也得宴酒。”农者又应声而起,果真的栽起枣树。一会儿长大,一会儿开花,一会儿结果。摩伽罗问说道:“那农者,这如今还是瓜熟?还是枣儿熟?”农者道:“两下里都熟。”摩伽罗道:“你拣选上熟的摘来。”农夫唯唯,递上四枚瓜,递上几升枣儿。摩伽罗接着,奉上南天竺国王。国王剖而食之,瓜是瓜味,枣儿是枣儿味,比着寻常间愈见鲜美。国王心上且信且疑,说道:“这瓜、枣敢是撮弄来的么?”摩伽罗说道:“方今隆冬盛寒,顾安所得此?”国王道:“这话儿也说得过。”“自此之后,相待以礼,终须不见十分敬重。又一日,摩伽罗说道:“我王乏财,我能为君充足。”国王道:“苦无他用,只这两日少些银钱。”摩伽罗请同国王到御花园中琉璃井上,把手指头到井栏上画一画,喝声道:“钱!”只见井里面的银钱,一个个的连班逐队而出,一会儿钱满数斛。国王看见他果有仙术,心上大悦,却着实敬重他。问他长生之术,教他另居修炼,国王无不依从。只因国王有个爱妃在深宫里面,猛然间飞进两个蝴蝶,那蝴蝶口里会讲话,对着爱妃耳根头谠道:“摩伽罗是个活佛临凡,你若肯与他一宵恩爱,就可升天,不坠地狱。”爱妃大惊,即以其语告诉国王。国王晓得是摩伽罗撮弄仙术,调戏他爱宠,深恨摩伽罗,即时差下兵番赶逐他去,不容潜住国中。摩伽罗做了坏事,抱头鼠窜而去。
“去到摩眦黎国,国中人都传闻他的出身,晓得他素行不善,没有个人加礼于他。国王也晓得详细,不与他相见。他愀然不乐,住在店肆之中。每朝出暮归,归来就是烂醉,醉后衣袖里面掏出金银珠宝,送店主人,不算帐。店主人心上有些疑惑他,每着人跟寻他去到哪里,他却只是饮酒闲游,并无生业。主人又恐他囊资富盛,每窃窥他囊橐,苦无长物。住了半年多些,每每如此。主人却生出一个法来,夜静时专到窗隙中去看他动静。只见他到了三更时分,取出十数多个纸剪的鼠耗来。喷上一口水,那些鼠耗一齐活将起来。他又喝声:“去!”那些鼠耗一拥而去。顷刻之间。喝声:“来!”那鼠耗一拥而来。这一来不至紧,口里却都衔得有物,或金或银,或钱或宝,一齐丢在地上。都喂以果食,又喷上一口水,那些鼠耗依旧是一张纸。主人大惊,说道:“原来此人是个鼠窃之辈,怪知得我这国中,半年中间,多鼠侵害,明日直言其事驱逐他出境,不许潜留。”摩伽罗又做坏了这场事,抱头鼠窜而去。
“去到伽尸国,不容;去到苏摩黎国,不容;去到斤施利国,不容;去到婆罗国,不容。没奈何,远走高飞,去到西印度国,也不容;又走到罽宾国,也不容;却走到波斯国,改名换姓,苟活残喘也自够了,他却又不安分。一日,波斯国王在献宝,他就撮弄一个鬼怪,把块纸剪做两只飞鸦,一只飞鸦衔他一个宝贝来。国王不晓得,只说是飞鸦如此成怪。又一日,波斯国王在御花园赏花,花最多,最鲜丽可爱。他又撮弄一个鬼怪,受过一碗饭,嚼一口,吐一口,嚼两口,吐两口,把个碗饭嚼到了,吐到了,吐成一天的土黄蜂,飞集御花园内,扫了国王一天豪兴。国王也不得知,只说土黄蜂如此无礼,偏来作恶,可恼人也。又一日,波斯国王后宫饮宴,歌姬舞女,罗列成行。摩伽罗也邀着三五个道友,设酒具肴,更相酬劝。摩伽罗心中不乐,道友说道:“今日摩兄不乐,莫非座上少一点红么?”摩伽罗说道:“一点红何足为重,连国王的歌姬舞女,要他来,他不敢不来,要他去,他不敢不去。”道友道:“这个也难道。”摩伽罗道:“兄长不准信之时,小弟即时叫他来。”好个摩伽罗,叫声‘来”,果是来。须臾之间,就有十数个美人从西廊下空房中出来,都宫妆美貌,窈窕娇娆,待立于侧。摩伽罗说道:“你们众人再舞。”众美人一齐舞,柳腰轻摆,百媚千娇,歌罢又舞,舞罢又歌,直到夜半时。摩伽罗吩咐他去,复从西廊下空室中去。诸友不胜之喜,酒阑而散。却说波斯国王夜宴中间,猛可的歌姬舞女齐骨碌跌翻在地上,瞬目不能言。番王吃一大惊,说道:“快救醒来!少待迟延,命不能保。”左右的急忙扶着叫着,再有哪个醒罢。番王又道:“人命关天,快叫御医来看。””
毕竟不知御医看是怎么,且听下回分解。
李海诉说夜明珠白鳝王要求祭祀
诗曰:
细敲檀板啭莺喉,响遏行云迈莫愁。
多少飞觞闲醉月,千金不惜买凉州。
长安儿女踏春阳,无处春阳不断肠。
舞袖弓腰浑忘却,峨眉空带九秋霜。
“却说这些歌姬舞女跌翻在地上,番王道:“人命关天,快叫御医来看。”一时间御医齐到,看下脉来,说道:“此非病症,不当死。”番王道:“既不当死,怎么这等不省人事?”御医道:“此必鬼魅相侵,天明后当复醒。”果然天明后,齐齐的醒将过来。番王问其故,齐说道:“奉摩伽法师差遣。”番王一时不解其意,差下巡捕官兵,满国中查究,查得是个摩伽罗,审问一番,却又晓得他平生行事,即时拿住,解上番王,一条铁索锁在琵琶骨上。番王吩咐打板,板打在地上,粘不到他的皮肉;番王吩咐夹夹棍,节节断,夹不到他的脚上;番王吩咐杀,砍下头来,头不见,身子不见,又听见他的声气说道:“你杀得我好,我做鬼也不饶你!”
“番王怕他做鬼不饶,没奈何,请下一个天自在。这天自在又是哪里来的?原来波斯国有个躐蹋僧人,不剃头,头发四时只有半寸长;不洗脸,脸上四时有尘垢;不修整衣服,衣服四时是披一片挂—片。相逢人只讲‘天上好自在”,人人都叫他是个‘天自在”。这天自在却有老大的神通,大则通天达地,小则役鬼驱神,无所不能,故此番王请下他来。请到天自在,告诉他摩伽罗一番。天自在道:“这个孽畜四下里害人,罪恶盈满,今日该犯到我手里来了。”即时搭起一座高台,有七七四丈九尺高,天自在坐在台上,书符遣将,敲了三下令牌,就要摩伽罗见面。摩伽罗怎敢来见面?抽身就走。
“走到北天竺,天自在又关会北天竺城隍之神。北天竺安不得身,又走到东天竺。天自在又关会东天竺城隍之神,东天竺又安不得身。却又要走,只见天自在关会五天竺五个城隍之神,各天竺所属同各城隍之神。各处安不得身,却又要上天,天上又是天自在借下的天罗,密密层层,没有空隙;却要下地,地下又是天自在借来的地网,密密层层,又没有个空隙。没奈何,一毂碌钻到西海里面去了,变做一个鱼,摆摆摇摇,权且安住身子。天自在却又晓得他下了海变做鱼,一道牒文,关会四海龙王,闭着海门一捉,捉得摩伽罗没处藏躲。正叫做:人急悬梁,狗急缘墙。它就尽着平生的本领一变,变做这等一个大鱼,百十多里之长,二三十里之高。撒起蛮力,和那些水族神兵厮杀一场。水族神兵俱已杀败,天自在也差做了这个对头,只得一道疏表告佛爷爷。佛爷爷差下了李天王,把紧箍子咒收它,却才收得它服,佛爷爷不坏它,却也不放纵它,要它供下一纸状,不许它做人,不许它变化,止许它做鱼,长不过一尺,大不过三寸,如违即时处斩。故此它方才看见个‘佛”字,即时俯首而去。这却不是鱼王一段缘故?一言难尽。”
第25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