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日知录集释(一)>第79章
饭糗茹草
享天下之大福者,必先天下之大劳。宅天下之至贵者,必执天下之至贱。是以殷王小乙使其子武丁旧劳于外,知小人之依。而周之后妃亦必服澣濯之衣,修烦缛之事。及周公道变,陈后稷先公王业之所由者,则皆农夫女工衣食之务也。原注干宝晋纪论。古先王之教,能事人而后能使人。其心不敢失于一物之细,而后可以胜天下之大。舜之圣也而饭粮茹草,禹之圣也而手足胼胝,面目黧黑。此其所以道济天下,而为万世帝王之祖也,况乎其不如舜禹者乎!原注朱子语类言,舜之耕稼陶渔,夫子之钓弋,子路之负米,子贡之埋马,皆贱者之事,而古人不辟也。有若三踊于鲁大夫之庭,冉有用矛以入齐军,而樊须虽少,能用命,此执干戈以卫社稷,而古人所不辞也。后世骄侈日甚,反以臣子之职为耻。
孟子外篇
史记伍被对淮南王安引孟子曰,纣贵为天子,死曾不若匹夫。扬子法言修身篇引孟子曰,夫有意而不至者有矣,未有无意而至者也。桓宽盐铁论引孟子曰,吾于河广,知德之至也。又引孟子曰,尧舜之道非远人也,人不思之尔。周礼大行人注引孟子曰,诸侯有王。宋鲍照河清颂引孟子曰,千载一圣,犹旦暮也。颜氏家训引孟子曰,图影失形。梁书处士传序引孟子曰,今人之于爵禄,得之若其生,失之若其死。广韵圭字下注曰,孟子,六十四黍为一圭,十圭为一合。以及集注中程子所引荀子孟子三见齐王,而不言事,门人疑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今孟子书皆无其文,岂所谓外篇者邪?原注史记索隐引皇甫谧曰,孟子称,离生石纽,西夷人也。恐是舜生诸冯之误。汉书艺文志,孟子十一篇。风俗通曰,孟子作书,中外十一篇。诗维天之命传引孟仲子曰,大哉,天命之无极,而美周之礼也。闷宫传引孟仲子曰,是禖宫也。正义引赵歧云,孟仲子,孟子从昆弟,学于孟子者也。谱云,子仲子者,子思弟子。盖与孟轲共事子思,后学于孟轲,着书论诗,毛氏取以为说。则又有孟仲子之书矣。原注陆玑诗草木疏云,子夏传鲁人申公,申公传魏人李克,李克传鲁人孟仲子,孟仲子传赵人孙卿,孙卿传鲁人大毛公,大毛公传小毛公。孙氏曰近刻孟子外书四篇,曰性善辨,曰文说,曰孝经,曰为正。掇拾子书中所引孟子逸篇以成文,词旨浅陋,即其篇题之谬,可直断为伪也。王充论衡云,孟作性善之篇,以为人性皆善。是篇名性善,非性善辨也。且孟子道性善,性恶当辨,性善又何辨乎?孝经一书,孔子以授曾子,岂有孟子着书亦以孝经名篇之理?盖孟子外书,赵邠卿巳讥其不能闳深,似后人所依托。今因其伪而伪之,则益浅陋矣。
孟子引论语
孟子书引孔子之言凡二十有九,其载于论语者八。原注学不厌而教不倦,里仁为美,君薨听于冢宰,大哉尧之为君,小子鸣鼓而攻之,吾党之士狂简,乡原德之贼,恶似而非者。又多大同而小异,然则夫子之言其不传于后者多矣。故曰,仲尼没而微言绝。
孟子字样
九经论语皆以汉石经为据,故字体未变,孟子字多近今,原注如知多作智,说多作悦,女多作汝,辟多作避,弟多作悌,强多作强之类,与论语异。盖久变于魏晋以下之传录也。然则石经之功亦不细矣。
唐书言,邠州故作豳,开元十三年以字类幽,故为邠。今惟孟子书印邠字。
容斋四笔言孟子是由恶醉而强酒,见且由不得亟,并作由,今本作犹。是知今之孟子又与宋本小异。
孟子弟子
赵岐注孟子,以季孙子叔二人为孟子弟子。季孙知孟子意不欲,而心欲使孟子就之,故曰,异哉,弟子之所闻也。子叔心疑惑之,亦以为可就之矣。使己为政以下,则孟子之言也。又曰,告子名不害,兼治儒墨之道者。尝学于孟子,而不能纯彻性命之理。又曰,高子,齐人也。学于孟子,乡道而未明,去而学他术。又曰,盆成括尝欲学于孟子,问道,未达而去。宋徽宗政和五年,封告子不害东阿伯,高子泗水伯,盆成括莱阳伯,季孙丰城伯,子叔乘阳伯,皆以孟子弟子故也。史记索隐曰,孟子有万章、公明高等,并轲之门人。广韵又云,离娄,孟子门人。不知其何所本。原注淮南子,黄帝亡其玄珠,使离朱捷剟索之,注,二人皆黄帝臣。抱朴子,有彭祖之弟子离娄公。元吴莱着孟子弟子列传二卷,今不传。朱检讨曰政和五年,从太常议,赠季孙丰城伯,子叔乘阳伯。自朱子集注出,乃始非之,世莫有从赵氏之说者矣。吴立夫氏撰孟子弟子列传,书虽不传,序称一十九人,则未尝依朱子去季孙子叔二人,益以滕更,适合十九人之数。考尽心篇,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门也。赵岐注,滕更,滕君之弟,来学于孟子也。其为弟子甚明,不知宋太常之议何独赠爵不及,有不可解者。至于史记索隐以公明高为孟子弟子,而广韵注谓离娄为孟子门人,无稽之言,君子不信。又广韵注诠丘字,引孟子齐有曼丘不择,今七第五其文,弟子与?其不谓之弟子与?吾不得而知之矣。又曰案班氏古今人表,孟子居第二等,公孙丑居第三等,万章、乐正子、告子、高子居第四等,徐子居第五等,余不与焉。全氏曰乐正子、万章、公孙丑、孟仲子、陈臻、充虞、徐辟、陈代、彭更、公都子、咸丘蒙、屋庐子、桃应,赵注孙疏朱注所同也。季孙子、叔高子,赵注孙疏所同,而朱注不以为然。浩生不害、盆成括,本不见于赵注,但见于孙疏,而朱注亦不以为然,朱注之去取是也。季孙子叔本非是时人,以为季孙闻孟子之辞万锺而异之,子叔亦从而疑之,赵注之谬,未有甚于此者也。故相传明世中曾经罢祀,而今孟庙仍列之,殆诏而未正与?以高子为弟子,
盖以山径茅塞之语,似乎师戒其弟,故以为学他术而不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