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壶琢磨着亚白对文君玉并不感到兴趣,就和子刚商量说:“咱们俩总得给他物色一个对景点儿的才好,要不未免辜负了他的才情了。”子刚说:“你去替他找吧,这个媒人,我可不会做。”翠凤插嘴说:“我那儿新来的诸金花,你看怎么样?”子刚说:“诸金花,我看也不怎么好。他怎么看得上啊!”亚白说:“你的话先就说错了。我看得上看不上,倒不在乎你说好不好。”子刚说:“那么咱们一起去看看,也可以嘛。”
当下吃过了大菜,各用一杯咖啡,倌人、客人也一哄而散。蓬壶因为和赵桂林有约,跟亚白、子刚一起走到尚仁里,自往桂林家去了;亚白和子刚一起到了翠凤家。赶上翠凤转局去了,还没有回来;珠凤、金凤忙一齐过来陪坐。子刚就让小阿宝去把诸金花叫来。子刚和亚白交锋,方蓬壶独自端坐,闭目摇头,念念有词,诗兴大发,取过纸笔,一挥而就。
子刚先向亚白介绍诸金花的来历:“这个金花,是翠凤姨妈诸三姐的讨人。诸三姐的亲生女儿叫诸十全,做了一个姓李的客人,借了他三百块洋钱来买了这个诸金花。如今暂时寄在这里,过了节就要到幺二那边去了。”
话刚说完,诸金花也到了。敬过瓜子,坐在一旁。亚白见她眉目之间有一种淫贱之相,果然是个幺二一路的人材。而且也不会应酬,坐了半天,连一句话都不会说。亚白坐不住,起身告辞。子刚想跟他一起走,金凤慌忙拉住说:“姐夫别走哇,姐姐要说我的!”子刚没法,只好送亚白先走。
第三十回
傻瓜讨人挨打受气机灵男女表记定情
钱子刚送客回来,金凤请他在烟榻上躺下,自己到下手去给他烧鸦片烟,随便聊着闲话。刚吸了三五口,听见楼下有轿子进门,直到客堂停下,──听出是翠凤回来了。
翠凤进房,脱下出局衣裳,闷声不响地坐在靠窗的交椅上抽水烟。金凤乖觉,拉了珠凤悄悄儿回到对面自己的房间里去;只有诸金花还像个木偶似的傻坐着。金风本来想跟子刚说说体己话儿,偏偏这个不知趣的诸金花还坐着不走,心里讨厌之极。眼睁睁地看了她半天儿,心里不禁好笑,问她:“你坐在那儿干什么?”金花说:“是钱大少爷叫我上来的呀!”翠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钱大少爷叫你上来,是替你做媒呀,你知道吗?”金花茫然地说:“钱大少爷没说呀!”翠凤冷笑说:“好,好,你真好!”子刚连忙摇手说:“你别怪她。高亚白那个脾气,我本来说过,不是怎么好对付的,他一会儿工夫也坐不住,叫她怎么应酬?”翠凤转过脸去说:“要是我的讨人这个样子,一巴掌打死算了。”子刚又婉言相劝:“你要教教她嘛。她刚刚出来,又没做过生意,怎么会做呀!”
翠凤鼻子里“哼”了一声:“看我姨妈打她,好像挺作孽的;哪儿知道打过以后,随便跟她说什么话,她还是不听你的。你说是不是惹人生气?”金花忙回答说:“姐姐说的话,我全记住了。不过也要慢慢儿学起来呀,是吗?”翠凤倒笑着问她:“那么你学会什么了?”金花又张口结舌,说不出来,把个子刚也逗乐了。
翠凤吸了两口水烟,慢慢地跟子刚说:“她这个人生来是贱胚。姨妈打她,倒也害怕;那么你就该巴结点儿不是,可她总像算盘珠子似的,拨一拨,动一动。”回头又对金花说:“你这个样子呀,照我看还得好好儿打几顿呢!”
金花听了,呜咽饮泣,不敢出声儿。那可怜相儿,引起了翠凤的怜惜之心,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说:“你做讨人,还算运气哩!要是在我妈手里,你去试试看!珠凤比你乖多了吧?别说打了,单是为了缠脚,就差点儿弄断了她三个脚指头!”吓得金花一声儿不敢言语。
翠凤顾自咕噜咕噜地抽水烟。过了好久,又对子刚说:“讲起道理来,她们当老鸨的,花钱买讨人,是要我们做生意来供她吃饭的;我们不会做生意,她们就要饿死,还有个不打的吗?要是我们生意好,你看她还敢不敢打?早又该来拍我们的马屁了呢。只有像她这样的傻瓜倌人,替老鸨做了生意,还要给老鸨打。我总不懂她们怎么会这样下贱!”
说话间,楼下又有一顶轿子进门,接着外场高声喊报:“罗老爷来了!”金凤赶紧到楼梯口迎接,叫声:“姐夫,这里来呀!”罗子富会意,就径直到对面金凤房间里去了。
子刚见又来了客人,就要告辞。翠凤一把拉住,却喝令金花:“对面去陪陪!”金花走了以后,子刚才悄悄儿地问翠凤:“跟你妈说过了吗?”翠凤说:“还没有。这会儿去说,只怕说僵了反倒不好。等过了节再看吧。这里的事情你不要管,话也由我自己去说。等姓罗的出了身价,你替我把衣裳、头面、家具都办齐了就行。”
子刚点头答应,起身走了。翠凤也不送他。放下水烟筒,到帘子跟前喊了一声:“过来呀!”于是金凤手牵着子富,珠凤跟在后面,小阿宝随带茶碗和脱下来的衣裳,一齐拥进房间里来。只有金花到楼下给黄二姐做伴去了。金花呜呜饮泣,翠凤对子刚说:“她这个人,生来就是个贱胚……”
第7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