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每但当以死报国耳。”至暮力战不息。契丹又出新军继之,清与麾下皆战死殆尽。由此诸军畏惧不敢出战。契丹远远地将诸军环绕晋军营寨。军中食尽,杜威与李守贞、宋彦筠等商议,待欲降附契丹。议论已定了,威背后使心腹的人,诣契丹牙帐,请事成后邀求重赏。契丹主绐之曰:“赵延寿威望素浅,虽得晋国,他每不足为中原主。汝果降附,当以汝为帝。”杜威得这言语,心中大喜,密地令书记草降表,伏了甲士,却召诸将议事。诸将闻命,将谓有军期的文字商议,皆来听候。威乃出降表示诸将,令各署名。诸将骇愕听命。令军士出陈于外,军士踊蹻,道威将令出战。威亲出谕诸军曰:“今食尽涂穷,当与汝曹共寻生路。”因命解甲倒戈。军士皆恸哭,声振原野。杜威共李守贞仍于众中扬言主上失德,信任奸邪,猜忌于己。闻者莫不怒目切齿。契丹主遣赵延寿穿赭黄袍,至晋降军营,慰抚士卒。又将赭黄袍令杜威穿着。盖契丹先绐威为帝,故以此戏弄杜威也。杜威为向导,引契丹主到恒州城下。顺国节度使王周亦出降。契丹主以孙方简为义武节度使,麻答为安国节度使。张砺言于契丹主曰:“今大辽已得天下,中国将相宜用中国人为之,不宜参用北人及左右近习。苟政令乖失,则人心不服,虽得天下,又将失之。”契丹主曰:“南北参用,所以为长久计也。”契丹主引兵南下,杜威将所部军以从。遣张彦泽将马军二千人为先锋,进取大梁;授通事傅住儿为都监。契丹主又欲遣皇甫遇先入大梁,遇恳辞,退谓所亲曰:“吾位为晋将相,兵败既不能死,忍复图其主乎?”行至地名平棘,谓从行者曰:“吾不食数日矣,何面目复跟虏主南下?”遂自扼其吭而死。张彦泽受契丹主的分付,倍道疾驱,乘夜度白马津。晋主听得彦泽军至,急忙召李崧、冯玉、李彦韬等入禁中议事,欲诏刘知远发大兵入援。次早,张彦泽从封丘门斫门关而入,城中皇皇。晋主在宫中自放火,携剑驱宫人赴火;偶为亲军将薛超拖住。少顷,张彦泽传契丹主与述律太后书,慰抚晋主,晋主乃灭火与后妃相向哭泣,疾忙召范质草降表。表云:
孙男臣石重贵祸至神惑,运尽天亡;今与太后及妻冯氏,举族面缚待罪。遣男臣石延煦、延宝奉传国宝出迎。
那时,张太后亦上表称“新妇李氏妾”。傅住儿令晋主待罪军前,自称:“望父哀怜,少宽斧钺之诛。”张彦泽引晋主等至契丹主帐前,宣契丹命云:“钦奉大辽皇帝圣旨,令石重贵脱却黄袍,穿着素衫,拜受诏命。”左右皆掩面垂泣。忽有使者宣召张彦泽议事,彦泽微笑不应。宣契丹主命,召桑维翰、景延广。维翰行至天街,遇着李崧,驻马相语。忽有军吏于马前揖维翰曰:“请相公赴侍卫司。”维翰知不免,顾谓崧曰:“侍中当国,今日国亡,反令维翰就死,何邪?”崧有愧色。彦章踞坐见维翰,维翰责之曰:“今日事已至此,公有何,去年拔公於罪人之中,复领大镇,授以兵权,何为负恩至此?予有何言?所欠者为先帝一死耳!”彦泽无以应,喝令锁着,差兵监守。彦泽纵兵大掠京城二日,都城为之一空。彦泽自矜夸有功,旗帜上皆写着“赤心为主”四字。彦泽在晋时,素与阁门使高勋不叶,径杀勋叔父及勋的弟。中书舍人李涛曰:“与其死于沟壑,不若死于彦泽之手。”乃投刺,题曰:“上疏请杀太尉仇人李涛谨来请死。”携刺往谒彦泽。彦泽欣然接之,谓涛曰:“舍人怕死否?”涛曰:“涛今日之怕死,亦如足下去年之怕也。向使高祖信涛的说,安有今日之祸?”彦泽大笑,酌酒饮涛。涛引满酌之而去,旁若无人。彦泽将晋主重贵移住开封府,顷刻不得少留。晋主命悉收内库金珠,彦泽道:“此物乃大辽皇帝所得亡国新俘的物,不得藏匿。”晋主悉归彦泽,不敢带行。彦泽遣指挥使李筠将兵监守内外,音问不得通。冯玉求自送传国宝,冀契丹主任用之。晋皇子廷煦之母有姿色,彦泽使人取之以侍寝。杀桑维翰,将带缚维翰颈上,诳契丹主曰:“维翰怕死自缢而死。”高行周、苻彦卿皆诣契丹降。契丹主责之曰:“您记得阳城厮杀时事否?”彦卿曰:“臣当时惟知有晋主,不知有大国。今日死生惟命。”契丹主笑而赦之。契丹主赐晋主手诏云:
大辽皇帝道与石重贵孙勿忧烦,须教您有啖饭之所。进入传国的宝非真,咱何得相诳?可将真的献来!
晋主重贵奏云:“顷王从珂自焚,旧传国宝不知所在。此宝先帝所为,非相诳。”有司议欲使晋主衔璧牵羊,大臣舆榇迎于郊外。契丹主曰:“吾遣奇兵取大梁,非受降也。”不许用降礼见;又诏晋文武群僚,一切如故;朝廷制度,并用汉礼。遣兵催督河阳捕景延广。契丹主到封丘,景延广驰驿至。契丹主诘责之曰:“致两国失欢,皆您所为也。十万横磨剑安在?”召乔荣与延广对辨,延广初不服;荣出片纸书所记语示之,乃服罪请死。契丹以十事诘责延广,每服一事则授一牙筹;授至八筹,契丹主叱锁之,将送之归国。中夜自引手扼吭而死。
天福十二年正月初一日,百官送晋主重贵于城北;百官乃易服纱帽,迎契丹主,伏路侧请罪。契丹主命起,复抚慰之。晋主重贵与太后迎于封丘门外,契丹主辞不见,径跃马入城,百姓皆惊走。契丹主遣通事谕旨云:“咱亦人也,汝曹休怕,会当使您每苏息。咱无心南来,汉军引咱至此耳。”至明德门拜而後入。日暮复出,屯于赤冈。高勋诉张彦泽杀其家人。契丹主亦怒彦泽剽掠京城,喝令兵锁着彦泽。百姓争投牒讼彦泽罪。遂遣人押张彦泽与傅住儿赴北市斩了,仍命高勋监杀。彦泽所杀士大夫的子孙,皆衰絰执杖,号哭诟骂,举杖扑之。高勋命剖其心以祭死者。市人争破其脑取髓,腐其肉而食。契丹差军防护景延广归契丹,行至陈桥止宿,延广扼吭而死。契丹主将晋主石重贵及其家人,迁徙封禅寺住坐,以兵团守甚严。下诏封重贵为负义侯,徙居黄龙府。那时雨雪冻馁,太后使人谓封禅寺僧曰:“吾尝于此饭僧数万,今日独无一人相念耶?”僧云:“虏意难测,不敢献食。”晋主密求于守者,乃稍得食。契丹主是日引兵入宫,诸门皆用契丹守卫,杀犬悬羊于门,谓之厌胜术。契丹主谓晋群臣曰:“自今不修甲兵,不市战马,轻徭省役,天下太平矣。”令去胡服,改用中国衣冠。宣李崧为枢密使,冯道为太傅。诸藩镇皆诣契丹降附焉。诗曰:
衣到弊时生虮虱,肉从腐后长虫蛆。
向非叛将为殴役,安得强胡敢觊觎。
桀犬吠尧甘负主,失身事虏作戎奴。
君看彦泽赵延寿,国破家亡族亦诛。
第1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