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派遣军发表的数字是不是像山本七平所说的那样,是夸张性的荒唐说法,这个问题暂且不谈。但继上述发育之后的中国军队伤亡统计诚然是奇特得很,是否是蒙骗不明真相的人呢?这可不能搞错,故决定如实照抄地引用山本七平的记述:通常,会出现三倍于阵亡者的负伤人数,即便将负伤的人定为两倍,那么阵亡者、负伤者(即丧失战斗力者)的总数,便是二十五万二千人。
军队一般损失一半就是丧失战斗力。这,当然称之为歼灭战了。这样,说是在“南京之战”中歼灭中国军队五十万,这种说法何等愚蠢。在南京的中国军队,最大限度地估计也不过是五万,而其伤亡人数即使多估计一点,也在三千到五千(恐怕还不到这个数字)。这一点,中国方面是清楚的。
那末,上海派遣军发表的“遗弃尸体八万四千具”,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如果说是“事实”,那也只能说其中只有四千具是战斗人员,而其余八万具则是被屠杀的非战斗人员的尸体。不言而喻,这个数字是大本营虚报的,证明就略而不谈了。然而,这种说法对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不起作用(单行本《我所认识的日本军》,下册,第二八七页)。
像山本这样通晓军队情况的人物,把这种奇特的统计强加于我们,真令人不胜惊讶。
对于中国军队来说,保卫南京纯粹是背水一战地困守孤城。估计有五万至十万守军,除极少数幸存的俘虏(如后面所述,山本估计这些俘虏有三千六百名左右)外,几乎全都遭到了这样的命运:阵亡,或当了俘虏后被屠杀,或在日本军搜捕便衣兵时被杀害。在日本军占领南京时,《纽约时报》记者德丁尚在那里,目睹了中国首都南京的最后时刻。他在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七日从上海发出的特讯中报道说:“南京被占领,是中国军队所蒙受的惨重失败,也是在现代战争史上最惨痛的军事崩溃。中国军队企图保卫南京而自己陷入了包围之中,以致遭到了有组织的屠杀。”(洞富雄编前引资料集2,第二八一页)山本之流根本无视南京攻陷战的实际状况,根据他们“军事算术”的粗略统计而得出的答案是,中国军队伤亡“三千到五千(恐怕还不到此数)”。顺便说一下,我觉得,这“三千到五千”中国军队的“伤亡”,说的是阵亡者的人数。根据山本的统计来计算,五万军队被歼灭,其伤亡者必是两万五千人,其中按阵亡者占四分之一、负伤者占四分之三的比例来计算,那末阵亡者就是六千二百五十名。这个六千二百五十名的人数,被换成“二千到五千”,肯定是巧妙地借用了德丁记者所报道的关于中国方面伤亡“三千到五千”这一推断。
诚然,德丁记者说过:“中国方面的伤亡人数是三千到五千,不,可能超过此数”
(洞富雄编前引书2,第二九四页),山本只是将德丁记者在这里所说的“超过此数”改成’不到此数‘,其他都是照搬照抄。不过,德丁记者所说明的是因战斗而伤亡的人数,只是阵亡者的遗弃尸体的一部分而已。山本在文体上对此把“三千到五千”改写成为中国兵遗弃尸体的总数。德丁记者就南京守军的整个伤亡情况,明确地记述道:“至少有三万五干人的兵力遭到了歼灭,这相当于南京守军的三分之二,
其中有两万人被处以死刑”(洞富雄编前引书2,第二八四页)。当遗弃尸体的数目引起人们注意时,不提这一整个伤亡人数,而只说因战斗而伤亡的估计人数,这是一种欺骗手段。
而且,我想提请注意,德丁记者关于阵亡人数的估计是相当保守的。虽然有在战斗情况下难以区别战斗伤亡与屠杀之类这种“战果”之例,但我可以介绍一、两个比较确切的资料,能够推测战斗伤亡不是三千或五千,而是达到了一个莫大的数目。
师团长谷寿夫中将亲自在其“军情报告”中写道,第六师团第四十五联队于十二日至十三日在南京城墙两侧的江岸地区,“于各处遭遇了由南京逃脱出来的一万多名敌人,予以重创,出现了江岸遍地都是尸体的状况”(引自谷寿夫:《机密日俄战争史·序言》,第八页。在《熊本兵团战史》〔支那事变编,第一二五页〕中谈到交战兵力为两万,伤亡一万一千人)。而且,至于第十六师团第三十旅团在城北江岸下关地区的战果,佐佐木到一旅团长亲笔记述道:“这天(十三日),在我支队作战地区遗弃的敌人尸体达一万几千具,此外,如果将装甲车在江面上击灭的和各部队所俘虏的合计起来,那末仅我支队就解决了两万多敌人。”再有,这也是屠杀俘虏的例子,即沿着扬子江进军的第十三师团第六十五联队把于十四日在南京近郊幕府山附近俘虏来的、从城内溃逃出来的一万四千七百七十七名中国兵,几天后在扬子江岸边全遭枪杀了。这起事件是发生在德丁记者离开南京以后。
从这些例子中可看到的阵亡和被屠杀人数之多。即使从其一个个的例子来看,也是山本所谓总数为三千到五千的说法所无可比拟的。但是,即使将这些阵亡和被屠杀人数全部加起来,也只是包括无辜的普通老百姓在内的、南京事件的全部被害人数的几分之一。上海派遣军发表说遗弃尸体为八万四千具,这还是低估的数字,有人推测说,遗弃尸体实际为这个数字的一倍。
不要说是我所推测的十几万具尸体,只要看了上海派遣军发表的八万四千具尸体这个数字,山本就大为吃惊,
认为是“胡说八道”。关于这一点,高崎隆治在《现代之眼》一九七三年一月号中介绍了当时担任南京宪兵分队队长的栎派短歌作家崛川静夫大尉的诗歌:“弃尸八万,令人惊叹,有口难言”(收录于歌集《南京》〔一九四○年出版〕)。因此,我希望读者重读一下这首歌集后再作一番思考。
第8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