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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踌躇有顷,先生忽笑曰:“但有妨足下奈何?”中书曰:“有对固无伤也。”先生曰:“北人南相,中书君什么东西。”其人惭而退,都中人哄传。
交相拍手吾乡嵇涤圃先生承志,尝为河东河道总督,父子两世奇遇。其封翁某,少无赖,置身赌博场,贫益甚,乃就食于叔父文敏公曾筠河东官署,文敏甚恶之。恐其滋事,训诫綦严,不许出署。翁抑郁无聊,遂逃出充作河标兵,拔百夫长。后文敏薨,文恭公璜又邀圣眷最隆。乾隆三十四年,文恭奉命勘南河工程。时封翁正在标下,捧茶一杯打ㄣ以进,文恭为之起立,诸大吏皆见之,疑而不敢问也。
至公事毕,有某公从容窃问文恭,答曰:“此余族兄也。”乃大惊,自此屡次拔擢,至瓜州守备,而涤圃亦中乡榜,历官至长芦都转运使,遂引疾归,一日偶与如夫人戏曰:“吾不欲做显官耳,若出山,珊瑚顶、孔雀翎有何难哉?”如夫人曰:“妾不敢信,主公若得赤顶翠翎,妾愿作绿珠、红拂以事主公。”交相拍手,自此出山,已而果然。
臣愚不敢妄对苏州汪竺香元亮,博闻强记,为吴中名宿,中乾隆壬午经魁,朱文正公深器重之,每有不得意事,则风病时发。有一科会试,头二场已入彀矣,至三场策问,皆元元本本,通场无及。然只对四问,有一问仅六字,云“臣愚不敢妄对”,房官阅之大笑,遂落孙山。
平上去入平宽夫侍郎官翰林日,新置一妾,同僚贺之。李松云先生以《诗韵含英》一部为贺,平纳之而不解其意,且怪其仪之轻也。明日李来,平诘其故,笑曰:“此非四声韵乎?以尊姓第一字略作一读(音豆),下三字一气连读,则得之矣。”
平大惭,先生大笑。
雁行李安公名镇,吴郡名诸生,中某科副车,为人甚迂,事母与兄动必以礼,而其兄之迂亦不让安公也。一日兄弟两人往金陵乡试,将登舟矣,其兄谓安公曰:“弟有科举,兄尚录遗,今日之行,弟当先登。”安公逡巡不敢,曰:“岂有以弟而先兄耶!”逊让不已,遂作雁行,船头窄狭,两人俱堕水中,同伴者大笑。
小字崇明张南溪诒身长八尺,同时有王铁夫芑孙、沈芷生清瑞俱短小,不过南溪之半。三人最为莫逆,往来相随,每到玉峰考试,铁夫在前,南溪在中,芷生在后,诸少年见三人目为“小”字。癸卯乡试,芷生中解元以去,则又目曰“卜”
字,嗣铁夫入京召试,钦赐举人,竟成“丨”字矣(读曰衮),今诸生中尚以此为笑柄者。嘉庆元年,南溪始举孝廉方正,“小”字则全不见矣。
打兔子毕秋帆先生为陕西巡抚,幕中宾客大半有断袖之癖。入其室者,美丽盈前,笙歌既叶,欢情亦畅。一日先生忽语云:“快传中军参将,要鸟枪兵、弓箭手各五百名进署伺候。”或问何为?曰:“将署中所有兔子,俱打出去。”满座有笑者,有不敢笑者。时嘉定曹习庵学士以丁内艰,为关中书院山长,与先生为亲戚,常居署中。先生偶于清晨诣其室,学士正酣卧尚未开门也,见门上贴一联云:“仁虎新居地,祥麟旧战场。”先生笑曰:“此必钱献之所为也。”后先生移镇河南,幕客之好如故,先生又作此语。余适在座中,正色谓先生曰:“不可打也。”
问何故?曰:“此处本是梁孝王兔园。”先生复大笑。
何须畏乾隆五十八年,百菊溪相国为浙江按察使,李晓园河帅为杭州太守,两公皆汉军,甚相得也。忽以事咀唔,李大愠,同在一城,至一月不禀见,遂欲告病,文书已具矣。时方酷暑,相国遗以扇并书一诗,有句云:“我非夏日何须畏,君似清风不肯来。”李读诗不觉失笑,相得如初。
势利人情势利,自古有之。《左传》则晋文公重耳之及于难也;《国策》则苏秦始将连横;《史记》则《司马相如传》;《汉书》则《朱买臣传》,言语形容,可发一笑。余谓天下之势利,莫过于扬州;扬州之势利,莫过于商人;商人之势利,尤萃于奴仆,似能以厘戥权人轻重者,当为古今独绝。
此亦妄人也已矣松江张公星为诸生,有才名,嗜酒而狂。尝以夏日浴于泮池,门斗禁之弗听也,后渐闻于正副两学师,乃出而呵责之。张则以污泥浮藻覆面,赤身立水中,两手击水拒之。学师怒,因命门斗拘之尊经阁,令作文,以“此亦妄人也已矣”
句命题。张援笔立就,其后二比出股云:“此其人不可以教谕者也。”对股云:“此其人不可以训导者也,此亦妄人也已矣。”两学师愈怒,欲斥除之,然爱其才竟释焉。
情痴有紫珊居士者,喜步平康,一日游秦淮河上,与妓者翘云相爱甚笃。频行,翘云啮舌上血染素帕为赠,以订终身,儿女情痴,一至于此。紫珊为赋《青玉碗》一阕云:“生绡谁倩佳人织,织就相思,难织同心结。私愿欲教郎解识,为郎忍痛,啮破莲花舌。点点猩红亲染出,不是胭脂,不是鹃啼血。一片情天容易缺,几时双桨,迎来桃叶?炼取娲皇石。”袁兰村赋《沁园春》词一首,尤为绝妙,亦附于后:“是胭脂痕,是吐绒欤,何其艳耶。怪斑斑染出,似灵芸泪;轻轻点就,异守宫砂。眉作烟含,齿刚犀露,忽见莲开舌上花。明灯下,累檀郎细认,一口红霞。华清汗渍休夸,试比并香痕总觉差。想樱唇欲启,故教款款,丁香强递,愁送些些。色较情浓,心如丝洁,广袖何须斗石华。生绡好,得亲承芗泽,侬却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