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大官脸儿忙,低着头竖在傍,两扁担夹不出一个屁来放,钗环都是我输了,捱些菜瓜也应当。口里渐渐不敢强,笑着说:我若再去赌博,就着俺老婆为娼!
三姐听说嗤声道:叫我没有那好笑,好眉好眼什么调!这一霎里咋不跳?若是我投了井、上了吊,再娶个来现世报,输的着急没了法,愁你不挂忘八号!宗大官气儿消,骂的俺口难学,叫我心里怎不躁?我一时爆仗性,你也骂的尽够了,从今受了娘子教。我若是再去赌博,就死在地府阴曹!
起的咒誓天那大,娘子不要生气罢。分明是我不成人,事到如今待说嗄?尽你吵,尽你骂,情愿着你打几下,从今再若不回头,孩子娘呀你可就指脸骂,哏哏哏,杀野鸡我的不是大。咱们情愿合你在一堆,过了若再去输钱,叫你使锥子扎万下!
张三姐笑吟吟,我着你伤了心,牙疼咒儿我全不信。前日你道说洗了手,起的咒誓似血盆,随即输了个大荆囷。若是狗改了嚓屎,你说话就是那公鸡拂群。
你就好似一把伞,撑的剩了一根杆,赌博的咒誓不值钱。我曾见你那咀合眼,乌红眼,乌黑眼,披着狗皮还打着板。你说从今不赌博,再带赌百回还带一千。
宗大官叫老三,我那人你听言:我抓不出心来给你看。我的年纪还不老,从今成家也不晚,发憨风才出了一身汗。你从此往前细瞧,管叫你擎吃擎穿。
小三小三你睁开眼,忒也说的不成款。虽然长了二三十,从今还要做个茧。如再跌牛又拉满,变个小狗没大点。以后齐心往前过,生个儿来叫老小改。
张三姐叫一声,老天爷在上听:怕他心口不相应。若不是成人还不好,这才是命里合该穷。若再上赌博场里闯天命,那屋里总是有神灵,也不加护那掉腚的苍生。
开场设赌无二话,终日就把那套来下;若是倯虫来*(左口右参)张,打杀还把皮来剥;背地里偷明地里拿,那里有点良心查?你看东庄赵打头,生个儿来长不大;只有一女才十七,又先学着零碎嫁。打头的好营生,引好人跳枯井,输赢的叫他净打净。输了若是取他的梢,一日一个本利平,相识也要掉了腚!你要待赌场里发迹,这心眼可就跳枯的不成。
只说赌乖不赌赖,越乖越把那良心坏,谁的棉袄不中穿?捞着他达也啃一块!瞧他的牌抓他的快,错错眼睛受他的害,赌博场里奸似贼,那里下着你的菜。输的热了再去捞,投寻结下人命债,沙窝里淘井越发深,这可是嘲哇可是怪。
赌博场似贼奸,那有你赢的钱?岂不是个真憨蛋!买卖发财从来有,庄农也有大收年,赌博起家何曾见?空说是某人会赌,到头来无片瓦根椽。
丈人劝你是为你,你的性儿便发了;断了往还这几年,不知外孙多大小,舍上奴家这块肉,死在这里没有人找。他二姨命真好,绫罗缎疋穿不了,到家好似接天神,粗饭怕他吃不饱。你也是个人,争争气,俺也把脸瞟一瞟。咳,俺妈妈,俺达达,给俺找的好人家!摊着你这个赌博鬼,拿着俺不置个烂甜瓜。哦,你休怨我胡轮打,不过望你还撑擦。
诓借钱赌起来,没根基不成才,倾家败产还开外。他娘家里断了气,还要看下这把牌,那里顾的亲朋怪。因赌博人品尽丧,只输的眼里插柴。
对你说:去年的皇历看不的,别人蹭蹬盼不的,蒺藜块子咽不的,三日不吃干不的,早晨不吃算不的,一日两顿欠不的,今日你也怨不的,从今成人彖不的,再不回头也劝不的。
宗亓人句句听,猛抬头把眼挣,忽然大醒南柯梦。辞了混江合老教,别了四梆与三穷,从今再想酂花凤。为汉子着老婆管教,就死了难见祖宗。
宗大官果然洗了手,败子回头饿煞狗。婆子依然纺棉花,汉子就去卖柳斗。生意虽然不算大,三日挣了二百九。家里有了活便钱,柴米油盐般般有。人人说他成了人,过的不好那里走。
那一日在南桥,遇胡朋搂着腰,拉去要和他赢东道。亓人说是断不可,窃盗就是强盗苗,你拥撮死人来上吊。仨俩攒穷还不可,骰子牌再也是不消。
胡朋这里又念款:你可成了个老迂板!娘子虽然家教严,他也没有这么长的眼。为个汉子要自由,不是孩子还吃奶当饭?亓人听说不耐烦,仔说我没有那也纂。起来徉常一溜烟,胡朋成了个直大板。
宗亓人跳了行,有财主来商量,赶着就把钱来放;合了伙计做生意,他的时运又顺当,年年家道好兴旺,有了俩钱包腊弹,就恭然大弄通堂。
丝绸裤,蓝绫袄,上酒鱼肉吃不了。当时是个宗亓人,如今成了宗三宝。钱不少,人不老,如今才说三姐好;说道三姐委是好,当初亏了那一吵。
康熙爷乙卯年,宗亓人四个三,婆子大他一年半。住着楼房骑大马,官宦合他有往还,几年全把家道变。若是执迷不悟,到如今两手攀肩。
东庄有个李捣鬼,老婆输给了张三水。死后净光没口材,刨出窝子没人垒,狗一咀,狼一咀,不知此时悔不悔?赌博场里数他能,三日剩了一条腿!
[调寄劈破玉]不成人可也是前生造就,就是他老子娘也管不回头;造化低又摊着娘子忠厚,顺从着不言不语,嗄家当尽他去丢。这样人不饿煞那里走?
您都看着,谁敢合我打下赌,一个猪头一瓶酒。
第8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