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公设心祭父
商三官托梦显灵验了尸,老王去了不提。却说李蝎子合恶虎不过是势力朋友,活着像是祖宗,死了什么相干!见满屋里血淋淋,巴不能快移了去,却又不肯替他买棺材。送了官去了回来说:“赵大哥,你快买棺材来收拾。”赵歪子冷笑。
[耍孩儿]赵歪子大发歪,旺跳人请将来,做就局将俺爹爹害。俺爹活时合你好,你依势力诈钱财,就没有半点情儿在。我隔着二十多里,还着我去买棺材。
赵豹有名的歪子,当下使了性子,合那家人们说:“您扶傍着我,咱去物色材去罢。一日买着一日来,十日买着十日来,多烦李大哥看守尸灵。”
这也是命合该,多借重守尸骸,李大哥你可休见怪。我去物色材去罢,一日买着一日来,你可全把心放开,至多不过十日外。大不然告上张状,求官府断口棺材。
歪子待走,蝎子慌极,连忙拉住说:“赵大哥,咱从容商议。我合赵大爷是怎么的相与,每哩我疼钱么?急切里找不着好材。罢罢,不若家母那寿棺,就此着赵大爷用了罢。”
李蝎子无奈何,叫一声赵大哥,依旧拉到别屋坐。八十老母有寿木,论价也值百两多,如今用了也不错。赵大爷这等凶死,难道说我就快活?
歪子听了欢喜,即时抬了材来,便说:“借重雇个人,把这头来缝上。”蝎子满口应承,当时使了五两银子,雇了屠子来缝头。
屠子到把头安,烂多多缝着难,旁里又着家人按。把那肚皮又夹起,两个又把肠子填,当中又使一条线。收拾上头蹄杂碎,到家中好去碱棺。
收拾停当了,蝎子又雇了十五六个举重的,抬着出了门。李蝎子好像从杀场里放出来,合家人念佛庆幸。
李蝎子活遭瘟,满屋里血淋津,腥臊烂臭人难近。赔了棺材一大口,缝头又是五两银,蝎子也是活倒运。请客时怕他不到,今日又喜他出门。
且不说歪子移了尸去了,却说商二相公把三官背着,使的力尽筋舒,才到家停起来。大家哭了一场。
告妹妹你有神,拿快刀杀仇人,已是解却心头恨。望你即时开了口,吐出仇人一片心,献献先灵也把你心尽。一家人灵前祷告,奠了酒又把香焚。
却也甚奇,祷告了一毕,又去拿心,轻轻的抽将出来,还是个囫囵心,就是咬的将断,可还连着。一家大家欢喜,拿出来供养员外灵前。
爷不幸得凶终,告县院总无功,生俺两个全无用。亏了妹妹有志气,杀仇人便与杀猪同,剜心来在灵前供。望爹爹神明照鉴,一家人仇怨皆空。
祭毕了,大家又哭了一场。老夫人说:“这心给那狗吃了罢。”大相公说:“既是祭了先灵,使不的喂了狗,俺俩分了罢。”
割去了老贼头,剜出心狗也羞,闻一闻一片腥臊臭。拿来一刀分两断,兄弟嚼来血水流,只因原是仇人肉。咯吱吱一齐嚼响,骨碌碌咽下重楼。
按下二位相公祭父设心,不在话下。却说老王是个贪官,看着李蝎子也还满钱,商臣也还成的人家,前日因着他是苦主,才没难为他;今日赵恶虎被杀,他就动了好心。
低低头又使奸,随处里要弄钱,一宿寻思了几十遍。商家给他个坐位坐,再把李家捏个湾,不愁里头无钱转。出票子另齐人犯,说不尽那赃物奸贪。
老王出了票子,叫那李蝎子、商臣、赵歪子一干人犯,一齐到县堂上去点点着,便问起歪子:“你父亲被人杀了,你可甘心么?”赵歪子说:“不甘心。”老王说:“本县也看着不明白,怎么偏死在李监生家?可快补状来。”
朝南坐是老王,诸犯人过了堂,不觉露出赃官样。当堂说了几句话,歪子诈的头似筐,一心去告人命状。不知他原不为你,只为他自己贪赃。
这些人都着人押下来。歪子得意之极,就找人写状。李蝎子害怕,托人央他,他那里肯依,写了状,告着李蝎子、商臣、王成谋杀人命,干证孙晏。
告状人赵监生,王老爷在上听:父亲谋杀有千证。商臣就把心剜去,因此才把词状兴,求断一人偿父命。李蝎子首先慌了,送进去二百冰凌。
李蝎子送进去二百银子,老王嫌少不要,吩咐他把这一干人犯暂且寄监。着人对李蝎子说:“待要无事,还添上四百。”李蝎子无奈何,连典衣代借贷,凑进去了。
李蝎子有钱财,六百银费安排,指着田土揭下债。当下托人送进去,到了过午挂了牌,不愁次日官司坏。只吊了商家公子,但望那天眼重开。
到了次日审理,老王叫着李蝎子,把他那请客唱词的首尾,说了一遍。老王说:“这自然不干你事。”又叫王成说了一遍。老王说:“这话信不的。”叫:“拿夹棍来!”
王成说虽是真,但没有钱合银,官府一声要夹棍。王成说我真有罪,原不该收下这个人,只是小的命该尽。背了背连声叫苦,只夹的致命发昏!
第5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