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名吃了顿饭走了不题。却说那仇宅有两个把门的:一个是陈荣;一个是高强,是魏名的妻侄。魏名就请他吃酒,使话挑弄他。叫一声老贤侄,咱可是急亲戚,不是有话不轻易。带着一顶奴才帽,好虽好来名头低。我给你寻一条终身计,要着你得银千两,掅着去吃饭穿衣。
那高强是个赌博鬼,听的说大喜,便问:“是什么计?”魏名说:“桃花山上的贼,就来找你主人家。你只管把门开了,在我身上揞一千银子。”高强点头会意去了。
赌博人二分贼,可又吃那人亏,花言巧语把他说。句句说的天花乱,眼前银子一大堆,数着日子大富贵。一开门千金到手,这生意如何不为?
不说二人商议行事,却说那仇老爷,着人上西安府公干回来,一路上听的人乱传说,桃花山上的贼要抢扶风县仇宅。家人来家说了,吃了一大惊。
说贼待上扶风,这谣言传的凶,人人都说抢仇仲。虽然讹言也难信,全不伺候也不通,方法该是怎么弄?仇太爷从军半世,到底他心里从容。
一家人惊慌无措。太公吩咐人去范宅借弓箭鸟枪,并家丁二十名;又叫仇禄发帖去县里借大炮四尊,都要密藏拿来。新投门下的管家,都进后宅听用。行墙周遭,扎起架子一面,十个窝铺。都要静守,不许做声,又不许一人出入;如有走透消息者,必要重责不恕。
仇大爷一声声,叫众人您都听:休要懒惰违军令。吩咐大爷常查点,不得出入泄军情,合宅鸦雀全不动。若违令即时就打,传一遍号令严明。
又吩咐这炮黑日抬出,一尊朝西,一尊朝东,看着贼来将近,二炮齐点;前面上各铺,听的炮响贼败,枪箭齐发,不可有违。
仇大爷定军机,四尊跑列东西,单等贼从那里入。等他街上挤满了,点火照着一齐跐,我可看他那里去!等着他丢盔撩甲,可放那枪箭鸟机。
太爷说:“我也曾临过大阵,须要相机而行。咱这庄一条直街,他来的人多,街上挤满了,一袍可以放倒百人,又打上墙头上枪箭齐下,他还如何攻的哩!”
叫众人您听知:若贼少不须提,只使鸟枪放倒地,他就来的人马众,街窄可也难对敌,箭射枪打怎回避?就是那后面临坡,多加些器械整齐。
又吩咐二爷在楼上掠望,妇人俱要上楼。不在话下。却说魏名也听的说,他家里伺候,要找高强问问,寻了好几次,并不见他出来。到了九月初十日,只得自己去迎接那贼。
寻思着仇家肥,人马到满载归,一点事儿全不费。却还没有真实信,倚着五百好强贼,开门只用人一对。要把他踏为平地,实不料弃甲丢盔。
却说仇大爷骑着一匹好马,出去四五里打探。到了这一日,止走了二十里,就见人家躲避,急急跑回来,从新又吩咐了家人小心谨慎。
排弓箭列鸟枪,砖头石头堆在旁,伺候要合贼打仗。又把大跑齐抬出,跑手先在黑影藏,静悄悄屁也不敢放。总像是全没知觉,只等着贼到高庄。
大门外道南道北,俱有小门,把炮手伏在门里。到了半更天,果然贼兵到了,见那街道窄狭,分两头进。那袍手看的明白,四炮一齐发火。
只等到夜方深,来的贼一大群,分两头就把庄来进。四尊大炮连天响,墙倒屋塌贼乱奔,皇天爷娘叫一阵。那墙上枪箭齐发,挤成块如何能禁?
那贼们啕叫了一阵,只见那箭如飞蝗,枪似炒豆,箭箭着人,枪无空响。那贼只说一到就开门,并无伺候打仗,这一回五百贼折了四百。
一群贼乱烘烘,没人敢再来攻,怕他另把机关弄。死的都是连头死,活的裤里出下恭,说咱今把计来中。都说道魏名可杀,吃了他这样牢笼!
那贼里就有魏名调唆着人告他的那刘悦,是一个贼头。李兴因他这庄里熟,所以差他领了五百人来,来此吃了这一场大亏,必是中了魏名的计。忽然寻思起前仇,便说道:“前仇不报,更待何时!”领着些贼兵,到了魏名家里,一阵好杀!
二千年中下仇,不料他做贼头,自己作的自己受。那些贼到他家里,孩子芽芽也不留,排头赶杀没人救。土条蛇奸了半世,只落了子孙全休!
独找不着魏名,都说:“便宜了他!”把他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一个闺女,老婆、媳妇子,尽皆杀死。家中所有,席卷而去。
他原是害别人,不想是害己身,人口家当登时尽。几番害人人兴旺,临了自家弄断根,这魇殃翻的忒也甚。可见人自有天报,何苦的冤雠相寻?
却说仇宅把门紧闭。贼去远了,本庄里人起来喧嚷,打着火把出来看,见那死马亡人,不计其数;还有那中了伤没死的,抬来细细的审问。
贼死的罗压罗,满街上血成河,没死的还有三十个。抬进宅里细细审问,他们相隔一百多,是从那里起的祸。审了审尽情招出,念了声南无弥陀。
那贼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太爷大惊,把高强拿来,立时打死。又说:“这贼合咱无仇,还送他们出去罢。”
仇太爷说过他,合咱原不是仇家,不过错听了人的话。吩咐把他送出去,着他当街就地爬,若能去了也就罢。推出去没人招管,依然是命染黄沙。
第5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