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福说:“你先合他说说,我还去看看。”王四拱了一拱去了。不多时,回来了,说:“合他说了,咱就去看看去罢。”仇福果然合他去看了看。
走一层又一层,也有楼也有厅,宅子共有三四蹬。梁栋门窗皆齐整,砖瓦还不甚凋零,墙角石头皆方正。大相公看了一遍,说我出七百冰凌。
王相公不肯。王四謜*(左讠右黾)着,到了八百银子,王相公才依了。当时立了文约,仇福腰里掏出包来,现交了五百两;拆完了,再交那三百。把王四几乎唬杀!
输了地卖老婆,去了三年他还活,猜他腰中没一个。自从烧了屋子顶,娘们里头跍蹲着,怎么能买起楼宅一大座?笔落了天平就响,一大包好他那贼哥!
大相公交了银子,请了他表兄徐立廷来,看着去拆,雇了二十辆车子去推。又定了匠人二十个,小工一百名,一行拆,一行盖。仇相公大铺张,百多人日日忙,一日费到百金上。各处房屋一齐起,外边大厅里边厢,乱纷纷都是泥瓦匠。兴了工没消一月,只盖的一片辉煌。
二相公照着在他丈人家住的那暖云窝,说了款致,盖的一样,一遭子垣墙都合那城墙一样。没消两月,把宅子修理完了。
乍住着蛴螬房,进大屋也恍荡,可惜没叹安插上。反转星星人四个,按上一张撅头床,破矮桌安上也不展样。惟有那范家小姐,才可以送的圆房。
慧娘捎了十两银子来,着大姐给他盖屋,大姐没收他的,慧娘异样的至极。又听的家里,兴工盖屋,越发疑惑。及至来家一看,吃了一大惊!
叫姐姐你弄腔,银子不收又盖房,我就看着极异样。听说家里大修理,我猜修理的也平常,人说好我还合他犟。早知道若能如此,我也来搞劳那匠人上梁。
合二相公到了那院里,一眼看见那暖窝,笑了笑说:“这小厮又咱抄了人家的稿来了?”
范小姐甚快活,分明是暖云窝,如今像在家中坐。还有几张旧箱子,明日抬来看用着,一行铺排一行乐。都说是慧娘在此,才与那人物相合。
到了明日,姜娘子也来了。每日相见都是下泪,这一回大非昔日。
叫姐姐你听着:这口屋又极高,不知那的钱合钞?一间革屋盖不起,忽然身到九云霄,任拘给谁想不到。都说是大嫂有福,报他那孝节贞操。
大相公叫他把物件衣服收拾出来,且在咱娘那屋里住着,好着人拆了另盖。
旧绣鞋破铺衬,娘子夹进旧房门,可才又把言来进:当初剩下两口屋,一家挤着去安身,忽然拆了我心困。这座屋就极精致,可又好事奉娘亲。
大相公商量他姐姐。大姐说:“弟妇真是贤良,别人可就没有这个心眼。”
把弟妇尊又称,不肯忘了旧恩情,足见他那圣贤性。若是当年失了节,怎得归家还受荣?这样好人天也敬。一口屋还想旧日,这个心问问谁能!
仇福听他说,就没拆那口屋。二相公来合他商议,要上口外去赎他父亲。大相公说:“你伺候进大场,我去罢。”
我去了道不妨,你在家好进场,进大场才有个举人望。咱的人家原不大,从新盖了几间房,安上吻兽才展样。得着人叫声爷爷,好打衬这裘马厅堂。
大相公买了四个骡,雇了两个觅汉,又买的小妮子、小厮在家支使,一概完备;又买了几匹缎子,打算着送那将军;还找了跟二相公去的那人来,才起身去了。
大相公才气高,一旦回头做富豪,事儿周全虑的到。嘱咐兄弟去科举,亲身万里不辞劳,骑骡上了边庭道。还是那来时旧路,这一回主仆逍遥。
大相公去时,是六月将尽。二相公考了个二等,就没来家,等着进了大场才来家。慧娘说:“有点指望么?”二相公说:“在不的人,那指望哩。”
去科举完了场,就听着命主张,功名原不由人望。命好撞着试官喜,篇篇都是好文章,两点下不在咱头上;怕遇着试官瞎眼,辜负了我那慧娘。
二相公清闲无事,看着匠人垛楼。一天,那楼上的匠人说:“来了报马了。”二相公坐不住,来到前边。
果然把录条传,一声声要大钱,门前一派人声乱。喜坏了妇人合小厮,慌了管家合觅汉,太太喜外人不得见。即时赏白银十两,奶奶的红缎二端。
打发报马去了。那道喜的盈门。范公子来道喜,上宅里看慧娘,见那宅子款致,一场好笑。
范公子甚喜欢,对慧娘开笑颜,暖云窝你道住的惯?我说得了石崇婿,人说你嫁了穷范丹,今日才信我梦儿验。那一时充军在外,谁指望还见青天?
慧娘吩咐就在宅里待了。去了,到了家,送了慧娘的圆房来。人见他又富又贵,公然成了大家,都极打罕。
如今人眼皮宽,时势炎凉好可怜!充军时谁肯来相看?今日忽然中了举,人是富贵又少年,必然就做翰林院。你看那床帐桌椅,各屋里摆列光鲜。
第4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