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聊斋俚曲集(上)>第46章
[怀乡韵]一散散的好无味,你去了倒着我的魂,逐日里只带着两行泪。忽然走进你那角门,这心里就像听的你那声音,定醒了一霎,才知道没人。谁敢望今辈子还在一堆,还在一堆?好蹊跷,这才是个难猜的谜。
慧娘说:“听的说大嫂子来了家,怎么不见他呢?”大姐说:“他刚才来了。他为人蹊跷,见你浑身耀眼,他就溜了。”慧娘说:“咱去找他找的。”大姐说:“极好极好!”
他有点歪揣性,怕你尊大望着你眼生,撒了撒犯了他疑心病。他人虽不大,异样的聪明,找遍天下,怎有他那才能?你若是不去问他,他必不来把你奉承。知不道他那心腹,见了他也就心惊,也就心惊,久下来,才倾心吐胆把你敬。
两个走到西院,大姐*(左口右夭)喝说:“您大妗子,有客来拜你哩。”姜娘子出来,让到屋里,拜了拜,坐下,彼此问了安。大姐说:“你大妗子看见这个人像是眼生么?”
你每日把我问,我就没说他是个美人,今日你可细细把他认。他虽是大家,他却不眼里没人,话儿轻巧,又极温存。看他这模样,好似一尊观音,说他那心肠,好似那慈悲天尊。你闲着听他那声音,解解你那心头闷。
说了一回话,大家散了。到了明日,慧娘那边还是照旧做饭。姜娘子不肯,说“常时就罢了,如今怎么使的!”慧娘说:“何妨呢。”慧娘说道也不错,俺是兄弟您是哥,若不然怎么叫做一堆过?这才是一个锅里轮勺,怎么分的这个那个?我的人比一家还多,没有说终日清闲,叫他们无事坐着,无事坐着;除了他兄弟俩,翻转是咱娘四个。
姜娘子始终不允。大姐说:“你先从容待二年,咱有了地土,寻上个老婆子,叫他搭手去忙就是了。”不几日,军门里下了文来,一切地土都追还本主人。皆不知是那里力量,都异样至极。
魏名也认了十亩地,押的那官帖即时退出,倒把他生了一肚子气。他是嗄法摆弄的这样疾,依然是癞狗还家,这事好奇!一个人充军不消一年,来在家里。你看他门前热闹,那样的整齐,那样的整齐,好叫人,寻思一遭没法治。
二相公专工读书,仇福又极勤苦,家中井井有条,好人称奖,歹人嫉妒不题。却说那一日夜间,他那邻家失了火,合庄人去救火。魏名去仇家里,也发了几把火,好烧!
[耍孩儿]可恨那土条蛇,发上火烧仇家,一连点了两三把。一概房屋都是草,火势连天威更加,西北风刮的越发大。看那火无法可治,只光念观音菩萨。
那火着了一宿,亏了慧娘人手子多,要紧的抢出来了。一家人家,啕啕叫叫,都来那后园里坐着。到了天明,只吊了仇福那边大小屋还有两口。
看着那火乱飞,一霎落的满头灰,都说是咱犯了什么罪?烧的没了屋子顶,合家可待依靠谁!一家人都带着恓惶泪。他娘说谁家失火,倒着咱吃了大亏!
二相公说:“咱也休怨人家,原是该当如此。既是还有两口屋,我合哥哥在那小屋里,您娘们在大屋里,他各人娘家自然来搬了去。”
叫声娘放心宽,休怨人莫怨天,命里造就灾星现。咱且挤着住两日,各人娘家都来搬,一家人家登时散。等着咱从容修理,那一时再讲团圆。
果然到了第二日,范公子知道,着人来搬慧娘。慧娘给他婆婆磕了头,大家作别,不免伤感。
仇大姐泪滂沱,又待了半年多,天不叫咱一堆过!前年才好犯了罪,略略成家又揭锅,一番不了一番祸。又不知几时聚首,好似那乌鸦衔窝。
慧娘说:“姐姐不必过虑。这比不的那充军,开了春,我凑几两银子来,姐姐看着盖盖就是了。”
叫姐姐你听着:这事也没奈何,何必还把泪珠落?虽是眼前没处住,自然好歹的垒个窝,这比充军还好过。望姐姐看着盖盖,咱还在一堆快活。
姜娘子也出来送他。
想那日你初来,乍见你甚惊骇,不敢望你好心待。及至相处半年久,说句话儿中心怀,没一点不叫人心里爱。老天爷把人嫉妒,怎叫咱两下分开!
慧娘说:“嫂嫂不必挂虑,只怕咱有三月的别离,相会的日子正长。”说罢,作别去了。又待了一天,姜相公又着人来搬,大相公也出来送他。
老天爷把祸生,一口屋住不成,一把火烧的干净净。您都有主俱散去,剩下男女共四丁,一家大小无别姓。四口人守着破屋,俺可去何处告诵?
姜娘子说:“亏了那火光烧了屋,囤里粮食没动,还可以盖起屋来了。咱娘那屋几时兴工,就捎信去给我。”
这场祸甚哀哉,门窗烧的不成材,亏了还有粮食在。姐姐到了后,把那墙屋拾掇开,雇人就把房子盖。到几时兴工修理,捎即刻就来。
嘱咐了几句,也去了。剩了他娘四个在那破屋里,支锅做着,每日倒蹬那粪土。
那屋壁破墙垣,四下透黑浪烟,一行倒蹬一行叹。每日就是俩,常常攒那枯坟坛。二相公只把书来念,全不管星星闲事,那父子团圆。
自从失火之后,家中真合那枯坟坛一样,四个人在那里头,自活,并没人开开笑口。不知后事何如,且听下回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