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聊斋俚曲集(上)>第40章
二相公到了后宅,见了慧娘,正在那里哭的泪眼汪汪的,说:“我猜你不来了呢!”
俺哥哥乜呆瓜,又不肯俯就他,我不说心里常牵挂。又不是讨米才货,怎肯常住丈人家?做了亲戚我就安排下。咱商量从容家去,休等着二次犯查。
待了几日,师徒都没中。又待了会子,二相公说:“家母病重,只得往家里守着。”其实那徐氏心里自在,那病一一的好,不过是推托的意思。
过了场落孙山,家母病尚未痊,这书可也没心念。家里事没人招管,日日奔波路途间,朝夕往来极不便。不如我暂且归去,却方才身心两安。
二相公来家待了四五日,那里又着人来问安,又捎了牲口来。又去得了三四日,家里又着人去叫他。
二相公主意高,暗着家里人来叫,便向岳父说知晓:家母病又不太好,只得家去瞧一瞧。这是弄就的虚圈套。到家中搬也不去,看着人修理窝巢。
二相公来家,来搬了两次不去。他丈人就合慧娘商量。慧娘说:“女婿住丈人家,也没有到老的。”
[跌落金钱]如今他既把家归,把家归,倒也免了是合非,爹爹呀,不必还把神思费。富贵贫贱不用悲,不用悲,他又不曾玷辱谁,爹爹呀,造化好不许将来贵?他也不到穷似贼,穷似贼,插插草屋扫扫灰,爹爹呀,孟光也曾把梁鸿配。从来嫁鸡随鸡飞,随鸡飞,他既去了我该随,爹爹呀,娘家能住几千岁?
范公于见年近了,把暖帐箱笼要紧的东西,使人送去。临了去送慧娘。老夫人不免下泪。
生长咱家十七年,十七年,时时娇养在身边,我儿呀,造定今日该拆散。你在绣房纵然闲,纵然闲,不少绫罗缎匹穿,我儿呀,到那里要知勤合俭。婆婆那里早问安,早问安,不要骄傲惹人嫌,我儿呀,人说好才是有体面。女婿纵不做高官,做高官,你家也有几亩田,我儿呀,或者不至没有饭。
慧娘别了爹娘,到了家里。大姐迎出来,异常的欢喜说:“我每日想你,一般的你也来了家了么?”
[皂罗袍]一般的你也来到。俺每日絮絮叼叨,一日就说你几千遭,或者你乜眼也跳。从今以后,想念全消。听的你那声音,就着人喜笑。
慧娘拜了婆婆,到了那屋里,叫人筛茶,说:“姐姐呀,往后你可就是客了。”
想当初咱俩说笑,扎挂屋望你勤劳,你还说是我胡叨,此时才知我虑的到。自从那日,就有今朝。掅的现成,难把恩情报。
大姐说:“你的人多,你就自家做饭吃吧,我合咱娘照常。”慧娘说:“岂有此理!我就没见来。”
那屋里少人备办,就不必动火生烟。我这里做熟着人端,俩人能吃多少饭?咱娘有病,不能动弹,姐姐陪着,不用心挂牵。
大姐说:“情着吃饭也不安。”慧娘说:“我咋情着住屋来?姐姐只管大事,家里的事,不用姐姐管。”
叫姐姐不用心困,你只管纳草耕耘。我的人就是你的人,恼了何妨打顿棍?锅头灶脑,米面柴薪,小小事儿,不必留心问。
二人讲了款,吃了饭,两口子搬进行李来。慧娘有自家的一处小庄,三顷地,隔着有七八里路,写了票子去,着他供给。
写票子行到庄上,叫那里供给杂粮。着他妈妈去开仓,自己亲笔登了账。就说:“相公,你上书房只管读书,休要把心放。”
到了第二日,范公子送了一个管家,一个骡子,后边又运到杂粮二十石,油盐酱醋之类,无所不有。慧娘一一收了。那管家就在书房伺候。
二相公肯把书念,外边事姐姐全担,慧娘招管米合盐。书房掅吃自在饭,管家伺候,马背雕鞍。娘子来家,陡然把门风变。
待了二年,人家越发兴旺。却说魏名自家寻思说:“我本意待害他来,越发了人家了。他拿我不当人,我有法治他。”勾了一个东人来,瞅着二相公没在家里,溜到书房里去。
[呀呀儿油]勾东人,勾东人,刚出心来狗不吞。只望人家倾了家不如他,他才心不恨。呀呀儿油。那逃人,那逃人,一溜溜进书房门。倒在床上挺着尸,单等人来把他问。呀呀儿油。
却说那管家张旺上书房里去,见那行子仰在床上。张旺大惊说:“这一定是个贼!”那行子扒起来,就拉京腔。
来几遭,来几遭,镶黄旗下把名标。你家收着我万两银,我是前来问他要。呀呀儿油。你去学,你去学,流水打发我开交。还得备上一个骡,我好骑着去颠道。呀呀儿油。
张旺听说,吃了一惊,慌忙报于二相公。合家听说,都唬的手足无措。
他似贼,他似贼,拉着京腔丢诈威。本朝王法甚森严,这是一件极大的罪!呀呀儿油。商量谁,商量谁?说不尽的要吃亏。纵然就是死不了,却也要把皮来退。呀呀儿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