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勾一百病又也么缠,浑身疼痛苦难言。主人贪,不似前边店人贤。独自一个人,占着店一间,三日头就要往外赶,死气白赖不肯搬。幸亏十日病又痊。我的天哟,大汗出,可又出大汗。
这个店家甚可恶,见官人病了,心心念念的,只待往外撵。幸亏了十日就又出了汗,才另找了一家,养了半月,好了病,方才又走。
这一回好了病殃也么殃,慢慢行来不敢忙。路又长,难堪病体受风霜。晚起早又宿,信马只游缰。一日不过三十里,一路行来到月翔,剩了勾千钱在被囊。我的天哟,望朋友,单把朋友望。
到了凤翔府,那盘费就不多了。住了店里问信,并无有知道这个王秀才的。问了勾十余天,才有人说,他在王庄屋住,离城三千里。
雇了乘轿子上南也么乡,腰间只剩一空囊。进高庄,眼看一步就登堂。不知厚与薄,宿下慢慢商,饭合酒想必不上帐。不知千里久分张,访人那定不空忙?我的天哟,指望难,叫我难指望。
不一时到了王庄,人都说他没在家,从春间上京去了。官人听说,唬了一惊。无奈何,只得到他门上。
张官人一直到门也么庭,敲着门儿问一声,不答应,只在门前侧耳听。等了许多时,出来个,小学生,对他一一通姓名。孩子把他爹爹称,说他设教在北京。我的天哟,动愁思,才把愁思动。
问了问,果然在北京。无奈何,打发轿子钱,只剩下不勾三百文,老大着忙。便思背上行李,找个店房,去当衣服。
背起行李甚凄也么慌,肚里饥饿又难当。走慌忙,急急去找店合坊,还有钱二百,当下且无妨,打算着去把衣服当。又思典当不久长,将来饿死在他乡。我的天哟,魇障人,真把人魇障。
官人从来不曾走路,又背着行李,又是饿了,一步挪不的四指;走了勾十拉里路,那太阳就落下去了。
张官人独自在荒也么坡,一行寻思泪滂沱。无奈何,两肩酸困被囊磨;浑身流虚汗,寸步也难挪。放行李只在荒郊坐。还有铜钱二百多,投庄且顾眼前活。我的天哟,捱饿难,实在难捱饿!
官人歇了歇,爬起来又走,那天就黑上来了,老大着忙。忽见南向有一个小庄,心中大喜,暂且借宿一宵,明日再讲。
见了个小庄在眼也么前,漫荒拉草到那边。仔细观,有个瓦门面向南,出来个老婆子,就待把门关。走近前就把婆婆念:俺在他乡实可怜,走错了路途无处眠。我的天哟,怜见人,望你把人怜见。张官人哀求多时,欲借一宿。那老婆于不肯留他。张官人又苦苦哀告。
老婆婆拿出好心也么田,在外的人儿难上难,放心宽,小生只求一夜眠。酒家何处有?囊中自有钱。要存身只求席一片,得避虎狼便是安,早行不复便留连。我的天哟,慈念人,望你把人慈念。老婆子才说:“俺家无有男人,本不敢留客。看你是个书生,料想不差,我私自留你在这门里头宿一宿罢。我先说过,可没有饭给你吃。”遂即拿了个草来,叫他好打铺。
进的门来把身也么安,才把行李下了肩,靠墙边。老婆子一去不回还。自己铺下草,找了一块半头砖,嫌硌头又使衣服垫,依壁坐来把腿盘。烧心的饥围火生烟。我的天哟,断肝肠,才把肝肠断!张官人正在那里坐着,心里着实的饥困。忽见从里边出来了个丫环,挑着一个灯笼,弓I着一个女子。官人疾忙躲在黑影里。见那女子有十八九岁,世上找不出这么个俊人来。
佳人的容貌似天也么仙,十八青春正少年。杏黄衫,懒懒腰肢似小蛮。慢慢长裙摆,一对,小金莲。脚儿一挪头上银花颤,一朵能行白牡丹,脸儿浑似在画中看。我的天哟,现观音,今把观音现。
那女子轻启朱唇问道:“大门关了么?”老婆子说:“关了。”又问道:“这铺是谁打的?”老婆子见问,着实的惊恐。
老婆开口叫大也么姑,有个行人在路途,一身孤,天晚无归借敝庐。少席又无枕,给他个草儿铺。天明了他就登程去。女子开口骂老奴,怎敢私自留强徒?我的天哟,可恶极,真是极可恶!
官人见女子恼了,心下着忙。女子又问:“那人呢?”官人遂即起来,抖了抖衣衫,走近前来,深深一揖,也无敢抬头。女子便问:“你是那里来的?”
张官人从头说原也么因:小生原是历府里人来探亲。少年不曾出远门,走的错了路,晚来到贵门。告婆婆才得把门进。还望娘子发慈心,他日难忘一夜恩。我的天哟,投奔谁,待将谁投奔?
女子听说,反嗔作喜,便道:“我当是个恶人,原来是个读书君子。可恨不禀我知道,亵渎了尊客。请里边坐地。”
打灯笼引导在前也么边,行来只到客厅前,掀开帘,书画琴棋件件全。官人才坐下,酒肴往上端,一霎时像是现成饭。小生从无半面缘,今日反蒙贵眼看。我的天哟,感念人,到叫人感念。
第12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