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聊斋俚曲集(上)>第116章
[叠断桥]他不害嚣,他不害嚣,跑着到人前去立着。名道是高奶奶,岂不叫旁人笑?低头睡着,这场羞口难学。想是自家羞,恐怕人知道。
他却睡了,我也把这铺伸开,卧下听候。春香上云爷爷奶奶都睡了,我且在这门外头伺候。
冷水一浇,冷水一浇,低头不语竟歪倒。晚饭没曾吃,已是睡了觉。俺待去了,怕他醒来又心焦。衣服未曾脱,又不敢把他叫。
夜已是三更,俺且在檐下打了个盹罢。江城起来坐着云官人哪!官人哪!公子立云小生在此。江城云你上床来。公子战战着坐在床头上,江城云我总不是个人了!怎么叫官人这么害怕!拉着公子手大哭介[哭皇天]唎溜子喇,喇溜子唎,合你一对好夫妻,好夫妻。好夫妻,亲又亲,虽是两身是自身。着你看见心胆战,奴家如何是个人!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咱俩同是二十三,合你夫妻六七年,总像冤家来相会,何曾床头一夜欢?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我想那和尚是个菩萨化身,着他那一口水喷来,如梦初醒。
凉水喷来冷满身,和尚想来是佛神,忽然大梦如初醒,想想从前羞杀人!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铙鼓喧喧方到门,满街男子乱纷纷,怎么一个良家女,出头露面不避人?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又摸公子的奶头,自己打脸介如此禽兽不成材,碎尸万段也应该!怎么一个人身体,忍着剪子铰下来?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自头摸下来,又自己打脸介爷娘生下禽兽来,指抓轻轻到项腮,自己想来真该死,不知当时怎么捱!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我想翁婆年纪高上,生了一个儿子,娶了一个媳妇,到躲的远远的,整好几日不见个影儿,这怎称的是个人哪!
父母命年六七十,一个媳妇一个儿,啕的爹娘分两院,枉在人间披人皮。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官人哪,咱搬回家去,早晚好侍奉爹娘。公子云不料娘子就变成个贤人,真是合家造化!江城云春香,天多咱了?春香云五更了。江城云掌灯来。应云是。灯到,江城云你去收拾家伙,咱好回家去,我待梳头的哩。
[还乡韵]刚才听的更鸡鸣叫,那谯楼上钟鼓乱敲,卷行装里外都着银灯照。想从前泪珠儿乱抛,说了一夜,懊悔了终宵。等不到天明,就要开交。叫一声丫环先瞧瞧,瞧瞧天还早,恐怕爹娘唬一跳。看老王拾掇着,春香先去叫开角门子,问太爷和太太醒了没。春香云是了。
丫环去把角门叫,你叠起乜衣裳卷起那毡条,看不真就把灯儿照一照。俺如糊突梦儿醒了,今晚一夜何曾睡着?见爹娘自家全招,罪该万死,只望恕饶!悔从前媳妇不贤,都成儿不肖。
春香云开丁角门子,太爷合太太都起来念佛哩。江城云既是开了门,待俺自己前去。远远的听见佛声,俺且在门外等候。丫头开门云我当是何人,原是大爷、奶奶来了。待我禀太爷、太太知:大爷、奶奶到了。太公、夫人大惊上云又是什么祸事!真唬人也!江城进见跪哭介,太公云这怎么了?江城哭唱爹娘听我读一遍,俺如今懊悔从前,到如今一回想一身汗。做的那事儿,自己口里也难言,就是万剐凌迟,也尽不的罪惩!望爹娘把奴宽,从新做人,只当是另脱生了一番。未曾来踌躇难见爹娘面。夫人拉起来云我儿是真果么?江城云着娘不信,可见我不是人了!夫人大哭云咳,我儿不,你就变化了!
忽然就把个人来变,见你这等到叫我心酸,泪珠儿好似珍珠断了线。叫了声我儿,又叫了声心肝,爱的极了,已是忘了那从前。那么个人儿一霎变成了圣贤,咋不叫人喜欢,咋不叫人喜欢!佛有灵,从今越发虔诚念。
我儿既是待回来,这是你孝心。那里拿不了的东西,叫个人去,你看着搬搬的罢。江城云是。下,太公云可喜可喜!媳妇儿竟变化了!
佛法有灵,你我往西朝谢。
诗:太公全凭佛法保安宁,夫人苦海风波一日清;太公长命几乎成短命,夫人江城今不止倾城。
纳婢江城上云梳头已毕,天早明了,不免去翁婆处问安。连日想来,昨日把公子合春香的奶头铰下,怎么是个人!那春香脚虽不小,倒也不丑。给他交换了皮肉,我有心想把他撮合一处,问安时禀过翁婆才是。
[耍孩儿]想当初最不该,生把奶头换过来,神灵又叫他长成块。官人身上一块肉,教他带去嫁奴才,他俩心里也不爱。俺把他撮合一处,也把这愁闷解开。
里边念佛,待俺先问问老王:你太爷和太太今夜安好?王云好,念佛久了。夫人上云我儿,几时来的?王云奶奶来了多时了。夫人云我儿,你再来晚着些,忒也早了,我这心里不安。
我的儿忒蹊跷,不好煞人难熬,好了就不寻常孝。每日起来梳洗罢,未明先来伺候着,你这等到把我肝肠吊。乍受着媳妇孝顺,这两天心痒难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