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独自立庭前,人声寂净更凄然。走来走去无人问,深夜还愁长似年,人哪哎哟长似年!
呀!已交二更了!
二更里心绪更难堪,心头冤苦对谁言?趁着宿酒还未醒,带醉容易眠,人哪哎哟容易眠。
趁着酒还未醒,俺且睡睡。只怕依着这门,还有些暖气。便蹲下低头,两手把膝作睡声,醒介好冷呀!浑身打战,两脚再起来走走罢。呀!却早三鼓也!
三更鼓声半夜天,忽然酒醒一身寒。四肢冰冷人将死,死在中庭谁见怜,人哪哎哟谁见怜?
走了一回,两脚少热,只是身上冰冷,不得已出门边孤堆下略略的避风,蹲下说又打四更了!
四更天冷不堪言,搐头蹲在画帘前。坐下嘴唇着双膝,臀腿酸麻斜正难,人哪哎哟斜正难!
哎!苦也苦也!呀!好了!交了五更了!
五更鸡叫闹喧喧,一刻难捱最可怜。看看东方已放亮,太阳好似鳔胶黏。人哪哎哟鳔胶黏。
好了!天已明了!春香开了门,公子进了绣房,江城卧在床上说今夜梦见兰芳来么?公子打拱说不曾。江城说你去取你那笔砚书箱,放在西房里,从今把门锁了,送饭你吃。公子说是。果然取了书来,江城才起来,公子问说我进去罢?江城说还等什么!公子下,江城锁门介诗:堂上炼磨如戒僧,一朝松手去如绳;恨他日日眠花柳,敬你从今闷气蒸。
观剧江城上云可恨男儿游荡,只想出去胡行。自从锁门之后,将近一月,起初还听见他长吁短叹,这两日吟哦起来了。既不误了他读书,又省他出去放荡,岂不妙哉!
[耍孩儿]恨男儿大不通,时时妄想在心中,松松手就去瞎胡弄。锁在他间房一月久,没可思想才咕哝,把书本才有了清闲空。这个策公私两得,也不怕婆婆公公。下耍猴人领老婆、老猴上实不能招轻作重,老婆孩饿断腰筋。教给那猴子学作人,耍一耍为众爷们解闷。处处鸣锣玩耍,走遍了城市乡镇。无君子不养异人,费的那钱财有尽。众人挤看介,猴人说谁与俺做个牌官?多是众爷的情,少是小人的运气。拿着钱绳团围走,江城跑上云春香背着杌子,外边锣响,咱去看看。跑出说放下杌子,待我上去。猴人说来来来,就耍来,一翻筋斗到天台。猴作筋斗介再来连十个始算乖,再来再来再来,再来把个跟头再打开。人人说你打的好,赏你一只大花鞋。猴开带鬼脸穿衣裳,装李三娘上[皂罗袍]刘智远一生放荡,去投军撇下三娘。哥嫂叫他受苦磨房,一推一个东放亮。天色明了,奔走慌忙,担筲打水,才把磨棍放。
众人指指画画,不看猴子,都看江城,高公上,仰面见江城说呀!儿妇在此。反面疾趋下,猴装目莲母上目莲母良心尽丧,堕下孽去见阎王。刀山剑树受灾殃,地狱才把人磨障。目莲到狱,去救亲娘,用手一指,方把门开放。
猴装昭君,众看江城,作挤眼弄鼻介王昭君眉清目秀,模样儿异样风流。窈窕风韵百花羞,朝廷怒杀毛延寿。自背琵琶,两泪交流,独向荒庭,去把孤单受。
猴打跟头,并猴人下,众人下,江城亦下,高公、高母上云咱那儿被儿妇囚禁,虽是酷虐,也是自己作的。况且古人读书就有这等的,到还罢了。适才见他在外边看耍猴子,多少人指画,是什么道理!羞死人也!哭介[还乡韵]想一想通身汗,年小小媳妇竖立上人前,不知勾多少眼睛把他看!指指画画都是些少年,嘁嘁嚓嚓又带些闲言。俺如今愁有千般。也是前世里不好,留下的孽冤孽冤,羞杀人嗄还把亲朋见。
夫人也哭了说若有了主儿,还可以休给他;他老子知道他劝不过来,不知藏在那里去了,撇下这大害给咱。
孽障也是天生就,前世的冤家才来报仇。可不知何年何月填还够!好眉好眼全不知羞,他漫不觉可叫人怎么抬头!骂一声樊子正那贼囚,偷着躲了,一点信儿不留不留。可怎么撇下这祸害着别人受!
老两口抱头大哭说哎!苦哉!苦哉!
诗:高公丑事赃名日日多,夫人不知究竟更如何?
高公但求速死黄泉下,夫人永闭双睛不见他!哭下夺门高公、高母上云昨日三弟来说,学道里调牌已到,该放出高蕃来去赶考。那儿媳子不依他早去。今早晨甚燥,老孙婆子可再去对您大嫂说,宗师下了道了,着他出来罢。
[耍孩儿]销了门没处逃,听的书声日日高,我也不怨媳妇虐。隔着府远无真信,久久迟延怕误了,有人说宗师下了道。早放他安排行李,也走的自在逍遥。
老孙来了,怎么着来?老孙说大嫂说他早上府里,就在那里游荡,待三日方才开锁。高公说或者待三日也还不妨。高季奔上,高公说三弟怎么这样慌张?高季说事急矣!怎么样?这不是王子雅的字。高公看字介学师来已三朝,学中朋友尽开交,宗师初二下了道。遣了个人去说信,不敢托别人把信捎,教星夜忙投到。贵叔侄忙忙奔走,休误了初四下学。
这学道着实贪,打捞生童托学官,高低讲价惟书办。讲书定要人人到,一处抽到几支签,误了讲定价三十串。万一的运气不好,抽着了后签后悔难堪。
高公说怎么了?夫人说你自家去说说。夫人下,江城上云这二日,只是教我放出他来,惯着他悠游放荡,不成个人晶。我定然不放他,把角门关了,免的胡缠。夫人上,叩门介春香,春香!……不答应,又叫江城,江城!……我自己来了。全没人答应,夫人回来了到那里叫了百声,叫春香又叫江城,站多时并没个人答应。叫着他全不入耳,说着他好里还听。他从几时通人性?细踌躇无法可治,定叫人闷愁转增。
第1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