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行有疲困者,辄振给之。直长保德谏曰:”今国家空虚,赐赉若此,将何以相给耶?“雅里怒曰:”昔畋于福山,卿诬猎官,今复有此言。若无诸部,我将何取?“不纳。初,令群牧运盐泺仓粟,而民盗之,议籍以偿。雅里乃自为直:每粟一车,偿一羊;三车一牛;五车一马;八车一驼。左右曰:”今一羊易粟二斗且不可得,乃偿一车!“雅里曰:”民有则我有。若令尽偿,民何堪?“
后猎查剌山,一日而射黄羊四十,狼二十一,因致疾,卒,年三十。
耶律大石者,世号为西辽。大石字重德,太祖八代孙也。通辽、汉字,善骑射,登天庆五年进士第,擢翰林应奉,寻升承旨。辽以翰林为林牙,故称大石林牙。历泰、祥二州刺史,辽兴军节度使。
保大二年,金兵日逼,天祚播越,与诸大臣立秦晋王淳为帝。淳死,立其妻萧德妃为太后,以守燕。及金兵至,萧德妃归天祚。天祚怒诛德妃而责大石曰:”我在,汝何敢立淳?“对曰:”陛下以全国之势,不能一拒敌,弃国远遁,使黎民涂炭。即立十淳,皆太祖子孙,岂不胜乞命于他人耶?“上无以答,赐酒食,赦其罪。
大石不自安,遂杀萧乙薛、坡里括,自立为王,率铁骑二百宵遁。北行三日,过黑水,见白达达详稳床古儿。床古儿献马四百,驼二十,羊若干。西至可敦城,驻北庭都护府,会威武、崇德、会蕃、新、大林、紫河、驼等七州及大黄室韦、敌剌、王纪剌、茶赤剌、也喜、鼻古德、尼剌、达剌乖、达密里、密儿纪、合主、乌古里、阻卜、普速完、唐古、忽母思、奚的、纠而毕十八部王众,<六>谕曰”我祖宗艰难创业,历世九主,历年二百。金以臣属,逼我国家,残我黎庶,屠翦我州邑,使我天祚皇帝蒙尘于外,日夜痛心疾首。我今仗义而西,欲借力诸蕃,翦我仇敌,复我疆宇。惟尔众亦有轸我国家,忧我社稷,思共救君父,济生民于难者乎?“遂得精兵万馀,置官吏,立排甲,具器仗。
明年二月甲午,以青牛白马祭天地、祖宗,整旅而西。先遗书回鹘王毕勒哥曰:”昔我太祖皇帝北征,过卜古罕城,<七>即遣使至甘州,诏尔祖乌母主曰:‘汝思故国耶,朕即为汝复之;汝不能返耶,朕则有之。在朕,犹在尔也。’尔祖即表谢,以为迁国于此,十有馀世,军民皆安土重迁,不能复返矣。是与尔国非一日之好也。今我将西至大食,假道尔国,其勿致疑。“毕勒哥得书,即迎至邸,大宴三日。临行,献马六百,驼百,羊三千,愿质子孙为附庸,送至境外。所过,敌者胜之,降者安之。兵行万里,归者数国,获驼、马、牛、羊、财物,不可胜计。军势日盛,锐气日倍。
至寻思干,西域诸国举兵十万,号忽儿珊,来拒战。两军相望二里许。谕将士曰:”彼军虽多而无谋,攻之,则首尾不救,我师必胜。“遣六院司大王萧斡里剌、招讨副使耶律松山等将兵二千五百攻其右;枢密副使萧剌阿不、<八>招讨使耶律术薛等将兵二千五百攻其左;自以众攻其中。三军俱进,忽儿珊大败,僵尸数十里。驻军寻思干凡九十日,回回国王来降,贡方物。
又西至起儿漫,文武百官册立大石为帝,以甲辰岁二月五日即位,年三十八,号葛儿罕。复上汉尊号曰天皇帝,改元延庆。追祖父为嗣元皇帝,祖母为宣义皇后,册元妃萧氏为昭德皇后。因谓百官曰:”朕与卿等行三万里,跋涉沙漠,夙夜艰勤。赖祖宗之福,卿等之力,冒登大位。尔祖尔父宜加恤典,共享尊荣。“自萧斡里剌等四十九人祖父,封爵有差。
延庆三年,班师东归,马行二十日,得善地,遂建都城,号虎思斡耳朵,改延庆为康国元年。三月,以六院司大王萧斡里剌为兵马都元帅,敌剌部前同知枢密院事萧查剌阿不副之,茶赤剌部秃鲁耶律燕山为都部署,护卫耶律铁哥为都监,率七万骑东征。以青牛白马祭天,树旗以誓于众曰:”我大辽自太祖、太宗艰难而成帝业,其后嗣君耽乐无厌,不恤国政,盗贼蜂起,天下土崩。朕率尔众,远至朔漠,期复大业,以光中兴。此非朕与尔世居之地。“申命元帅斡里剌曰:”今汝其往,信赏必罚,与士卒同甘苦,择善水草以立营,量敌而进,毋自取祸败也。“行万馀里无所得,牛马多死,勒兵而还。大石曰:”皇天弗顺,数也!“康国十年殁,在位二十年,庙号德宗。
子夷列年幼,遗命皇后权国。后名塔不烟,号感天皇后,称制,改元咸清,在位七年。子夷列即位,改元绍兴。籍民十八岁以上,得八万四千五百户。在位十三年殁,庙号仁宗。
子幼,遗诏以妹普速完权国,称制,改元崇福,号承天太后。后与驸马萧朵鲁不弟朴古只沙里通,出驸马为东平王,罗织杀之。驸马父斡里剌以兵围其宫,射杀普速完及朴古只沙里。普速完在位十四年。
仁宗次子直鲁古即位,改元天禧,在位三十四年。时秋出猎,乃蛮王屈出律以伏兵八千擒之,而据其位。遂袭辽衣冠,尊直鲁古为太上皇,皇后为皇太后,朝夕问起居,以侍终焉。直鲁古死,辽绝。
耶律淳在天祚之世,历王大国,受赐金券,赞拜不名。一时恩遇,无与为比。当天祚播越,以都元帅留守南京,独不可奋大义以激燕民及诸大臣,兴勤王之师,东拒金而迎天祚乎?乃自取之,是篡也。况忍王天祚哉?
大石既帝淳而王天祚矣,复归天祚。天祚责以大义,乃自立为王而去之。幸藉祖宗馀威遗智,建号万里之外。虽寡母弱子,更继迭承,几九十年,亦可谓难矣。
然淳与雅里、大石之立,皆在天祚之世。有君而复君之,其可乎哉?诸葛武侯为献帝发丧,而后立先主为帝者,不可同年语矣。故着以为戒云。
赞曰:辽起朔野,兵甲之盛,鼓行扙外,席卷河朔,树晋植汉,何其壮欤?太祖、太宗乘百战之势,辑新造之邦,英谋略,可谓远矣。虽以世宗中才,穆宗残暴,连遘弑逆,而神器不摇。盖由祖宗威令犹足以震叠其国人也。
圣宗以来,内修政治,外拓疆宇。既而申固邻好,四境安。维持二百馀年之基,有自来矣。
降臻天祚,既丁末运,又觖人望,崇信奸回,自国本,群下离心。金兵一集,内难先作,废立之谋,叛亡之迹,相继蜂起。驯致土崩瓦解,不可复支,良可哀也!耶律与萧,世为甥舅,义同休戚。奉先挟私灭公,首祸构难,一至于斯。天祚穷蹙,始悟奉先误己,不几晚乎!
淳、雅里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事不成者也。大石苟延,彼善于此,亦几何哉?
第8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