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贵嫔备典章,礼数同于太子,言则称令。贵嫔性仁恕,及居宫内,接驭自下,皆得其欢心。不好华饰,器服无珍丽,未尝为亲戚私谒。及高祖弘佛教,贵嫔奉而行之,屏绝滋腴,长进蔬膳。受戒日,甘露降于殿前,方一丈五尺。高祖所立经义,皆得其指归。尤精《净名经》。所受供赐,悉以充法事。
普通七年十一月庚辰薨,殡于东宫临云殿,年四十二。诏吏部郎张缵为哀策文曰:菆涂既启,桂樽虚凝,龙帷已荐,象服将升。皇帝伤璧台之永飐,悼曾城之不践,罢乡歌乎燕乐,废彻齐于祀典。《风》有《采蘩》,化行南国,爰命史臣,俾流嫔德。其辞曰:轩纬之精,江汉之英;归于君袂,生此离明。诞自厥初,时维载育;枢电绕郊,神光照屋。爰及待年,含章早穆;声被洽阳,誉宣中谷。龙德在田,聿恭兹祀;阴化代终,王风攸始。动容谘式,出言顾史;宜其家人,刑于国纪。膺斯眷命,从此宅心;狄缀采珩,珮动雅音。日中思戒,月满怀箴;如何不跼,天高照临。玄紞莫修,袆章早缺;成物谁能,芳猷有烈。素魄贞明,紫宫照晰;逮下靡伤,思贤罔蔽。躬俭则节,昭事惟虔;金玉无玩,筐筥不捐。祥流德化,庆表亲贤;甄昌轶启,孕鲁陶燕。方论妇教,明章阃席;玄池早扃,湘沅已穸。展衣委华,朱幩寝迹;慕结储闱,哀深蕃辟。呜呼哀哉!
令龟兆良,葆引迁祖;具僚次列,承华接武。日杳杳以霾春,风凄凄而结绪;去曾掖以依迟,饰新宫而延伫。呜呼哀哉!启丹旗之星璟,振容车之黼裳;拟灵金而郁楚,泛凄管而凝伤。遗备物乎营寝,掩重阍于窒皇;椒风暖兮犹昔,兰殿幽而不阳。呜呼哀哉!侧闱高义,彤管有怿;道变虞风,功参唐迹。婉如之人,休光赤舄;施诸天地,而无朝夕。呜呼哀哉!
有司奏谥曰穆。太宗即位,追崇曰穆太后。太后父仲迁,天监初,官至兖州刺史。高祖阮修容,讳令嬴,本姓石,会稽余姚人也。齐始安王遥光纳焉。遥光败,入东昏宫。建康城平,高祖纳为彩女。天监七年八月,生世祖。寻拜为修容,常随世祖出蕃。大同六年六月,薨于江州内寝,时年六十七。其年十一月,归葬江宁县通望山。谥曰宣。世祖即位,有司奏追崇为文宣太后。承圣二年,追赠太后父齐故奉朝请灵宝散骑常侍、左卫将军,封武康县侯,邑五百户;母陈氏,武康侯夫人。
世祖徐妃,讳昭佩,东海郯人也。祖孝嗣,太尉、枝江文忠公。父绲,侍中、信武将军。天监十六年十二月,拜湘东王妃。生世子方等、益昌公主含贞。太清三年五月,被谴死,葬江陵瓦官寺。史臣曰:后妃道赞皇风,化行天下,盖取《葛覃》、《关雎》之义焉。至于穆贵嫔,徽华早著,诞育元良,德懋六宫,美矣。世祖徐妃之无行,自致歼灭,宜哉。
梁书
◎昭明太子哀太子愍怀太子
昭明太子统,字德施,高祖长子也。母曰丁贵嫔。初,高祖未有男,义师起,太子以齐中兴元年九月生于襄阳。高祖既受禅,有司奏立储副,高祖以天下始定,百度多阙,未之许也。群臣固请,天监元年十一月,立为皇太子。时太子年幼,依旧居于内,拜东宫官属文武,皆入直永福省。太子生而聪睿,三岁受《孝经》、《论语》,五岁遍读五经,悉能讽诵。五年五月庚戌,始出居东宫。太子性仁孝,自出宫,恒思恋不乐。高祖知之,每五日一朝,多便留永福省,或五日三日乃还宫。八年九月,于寿安殿讲《孝经》,尽通大义。讲毕,亲临释奠于国学。十四年正月朔旦,高祖临轩,冠太子于太极殿。旧制,太子著远游冠,金蝉翠緌缨;至是,诏加金博山。
太子美姿貌,善举止。读书数行并下,过目皆忆。每游宴祖道,赋诗至十数韵。或命作剧韵赋之,皆属思便成,无所点易。高祖大弘佛教,亲自讲说;太子亦崇信三宝,遍览众经。乃于宫内别立慧义殿,专为法集之所。招引名僧,谈论不绝。太子自立三谛、法身义,并有新意。普通元年四月,甘露降于慧义殿,咸以为至德所感焉。
三年十一月,始兴王憺薨。旧事,以东宫礼绝傍亲,书翰并依常仪。太子意以为疑,命仆射刘孝绰议其事。孝绰议曰:“案张镜撰《东宫仪记》,称‘三朝发哀者,逾月不举乐;鼓吹寝奏,服限亦然’。寻傍绝之义,义在去服,服虽可夺,情岂无悲?铙歌辍奏,良亦为此。既有悲情,宜称兼慕,卒哭之后,依常举乐,称悲竟,此理例相符。谓犹应称兼慕,至卒哭。”仆射徐勉、左率周舍、家令陆襄并同孝绰议。太子令曰:“张镜《仪记》云‘依《士礼》,终服月称慕悼’。又云‘凡三朝发哀者,逾月不举乐’。刘仆射议,云‘傍绝之义,义在去服,服虽可夺,情岂无悲,卒哭之后,依常举乐,称悲竟,此理例相符’。寻情悲之说,非止卒哭之后,缘情为论,此自难一也。用张镜之举乐,弃张镜之称悲,一镜之言,取舍有异,此自难二也。陆家令止云‘多历年所’,恐非事证;虽复累稔所用,意常未安。近亦常经以此问外,由来立意,谓犹应有慕悼之言。张岂不知举乐为大,称悲事小;所以用小而忽大,良亦有以。至如元正六佾,事为国章;虽情或未安,而礼不可废。铙吹军乐,比之亦然。书疏方之,事则成小,差可缘心。声乐自外,书疏自内,乐自他,书自己。刘仆射之议,即情未安。可令诸贤更共详衷。”司农卿明山宾、步兵校尉朱异议,称“慕悼之解,宜终服月”。于是令付典书遵用,以为永准。
七年十一月,贵嫔有疾,太子还永福省,朝夕侍疾,衣不解带。及薨,步从丧还宫,至殡,水浆不入口,每哭辄恸绝。高祖遣中书舍人顾协宣旨曰:“毁不灭性,圣人之制。《礼》,不胜丧比于不孝。有我在,那得自毁如此!可即强进饮食。”太子奉敕,乃进数合。自是至葬,日进麦粥一升。高祖又敕曰:“闻汝所进过少,转就羸瘵。我比更无余病,正为汝如此,胸中亦圮塞成疾。故应强加饘粥,不使我恒尔悬心。”虽屡奉敕劝逼,日止一溢,不尝菜果之味。体素壮,腰带十围,至是减削过半。每入朝,士庶见者莫不下泣。
太子自加元服,高祖便使省万机,内外百司,奏事者填塞于前。太子明于庶事,纤毫必晓,每所奏有谬误及巧妄,皆即就辩析,示其可否,徐令改正,未尝弹纠一人。平断法狱,多所全宥,天下皆称仁。
性宽和容众,喜愠不形于色。引纳才学之士,赏爱无倦。恒自讨论篇籍,或与学士商榷古今;闲则继以文章著述,率以为常。于时东宫有书几三万卷,名才并集,文学之盛,晋、宋以来未之有也。
性爱山水,于玄圃穿筑,更立亭馆,与朝士名素者游其中。尝泛舟后池,番禺侯轨盛称“此中宜奏女乐。”太子不答,咏左思《招隐诗》曰:“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侯惭而止。出宫二十余年,不畜声乐。少时,敕赐太乐女妓一部,略非所好。
普通中,大军北讨,京师谷贵,太子因命菲衣减膳,改常馔为小食。每霖雨积雪,遣腹心左右,周行闾巷,视贫困家,有流离道路,密加振赐。又出主衣绵帛,多作襦袴,冬月以施贫冻。若死亡无可以敛者,为备棺槥。每闻远近百姓赋役勤苦,辄敛容色。常以户口未实,重于劳扰。
吴兴郡屡以水灾失收,有上言当漕大渎以泻浙江。中大通二年春,诏遣前交州刺史王弁假节,发吴郡、吴兴、义兴三郡民丁就役。太子上疏曰:“伏闻当发王弁等上东三郡民丁,开漕沟渠,导泄震泽,使吴兴一境,无复水灾,诚矜恤之至仁,经略之远旨。暂劳永逸,必获后利。未萌难睹,窃有愚怀。所闻吴兴累年失收,民颇流移。吴郡十城,亦不全熟。唯义兴去秋有稔,复非常役之民。即日东境谷稼犹贵,劫盗屡起,在所有司,不皆闻奏。今征戍未归,强丁疏少,此虽小举,窃恐难合,吏一呼门,动为民蠹。又出丁之处,远近不一,比得齐集,已妨蚕农。去年称为丰岁,公私未能足食;如复今兹失业,虑恐为弊更深。且草窃多伺候民间虚实,若善人从役,则抄盗弥增,吴兴未受其益,内地已罹其弊。不审可得权停此功,待优实以不?圣心垂矜黎庶,神量久已有在。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