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卿道:“苗兵也吓退了,我今日才放心。”宝珠道:“苗兵未曾摧动,尚在全盛,今天所以去者,非一定为海寇之败,因久处南方,其性耐不得热,今立营于乱山之间,乃取其凉爽。虽然退去,必将复来,吾兄不可轻视,守护格外要严。倘若疏于防闲,恐他乘虚而入。”墨卿道:“然则如何处置?”宝珠道:“我们还照常行事,紧守大营。我这几天也乏极了,正好让这几日伏天也教军士略为休息,养养锐气。而且海寇必不甘心,必然拼命来报恨,还有大干戈在后呢!你倒不可过于率意。”
墨卿双眉紧锁,点了点头,沉吟一会道:“你也该防备才好。”宝珠道:“用兵的事,只好随机应变,那有个一定的章程?凭他怎样来罢了。”墨卿道:“你先着人堵住海口的来路。”宝珠笑道:“好谋略,亏你想得到。”正在谈笑,巡捕官进来禀道:“木都统、二少爷在辕门听令。”宝珠吩咐传进来。二人参见,不知有何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积寒暑松帅染微疴决雌雄苗兵逢敌手
话说木纳庵、松筠参见二位元戎,禀道:“小将到汀州,悄悄在旁立了营寨,苗兵出来攻城,我等就虚张声势,放炮呐喊,要去抄他后队,苗兵果然吓退了。一连几次,都是如此。昨夜忽然拔寨起兵,小将等会同了王总兵,赶杀一阵,伤其大半,其余逃去的,小将等也没有穷追。今日特来缴令。”宝珠慰劳记功。起身巡视各营,仍然吩咐紧守。墨卿送出营,上马回水寨来,一轮赤日当空,热得气都喘不出口。回到中军下船,进房舱,头晕眼花,竟支持不住。
紫云扶他炕上坐了,两件纱衣,香汗都透,紫云替他松了玉带,绿云用扇子过来,微微扇着。宝珠皱眉道:“不消。”紫云送上茶来,他也不吃,说道:“我竟坐不住,要躺躺呢。”紫云道:“觉得怎样?”宝珠道:“不要紧,躺一会就好的。”
紫云替他脱了袍服,只穿一件小纱衣,宝珠道:“几条金链子,在项上含汗呢,除掉他罢。”紫云道:“那不能,忌讳呢!金链耳坠,都是从小带惯的,万除不得,临走太太、大小姐还叮咛我,怕你胡闹。不然就把兜肚上索子除掉,还使得。”宝珠此刻不愿多说话,也不开口,就睡下来,嚷头疼心痛。
宝珠身体本来娇怯已极,香闺绣阁,尊贵惯的,如今这种暖天,在个沙漠之地,陆续受了寒暑,前日在火里打了一仗,格外雪上加霜,况且费尽心机,一刻消闲也没有,此时听从赤日里回来,就一齐发作。
紫云慌做一团,坐在炕边,扯着他的手,只说怎么好呢,请大夫进来瞧瞧罢!宝珠道:“你别忙,军中不比别处,是慌不得的,况我是个主帅,不可乱了人心。墨卿又不中用,你不必声张,一会我就好了。”紫云道:“你倒自在,大夫是要请的,听说营里现在有几个。”宝珠道:“你要请,就吩咐松勇去传说,不是有病,不过天热,怕的受暑,预先吃剂药调理。大夫既来,就不可放他回去,着中军巡捕守定他在舱里,没有泄漏。”紫云亲自出来,同松勇说了,忙到陆营去请不提。
紫云回房舱,见宝珠粉面通红,哼声不止。只管上前来问个不住。宝珠嫌烦,也不理他。紫云道:“你怎么不言语?太太、大小姐又不在这里,教我怎么放心呢?这个担子我可担不起。太太、大小姐千叮万嘱,把你这宝贝交与我的。”宝珠听到此,不免想起家来,哭道:“依我的意思,我竟不干了,要你送我回去才好呢。”紫云眼眶一红,听见这番说话,反笑起来道:“真是孩子说话,不象你这明白人讲的。国家大事,来去可以自由的吗?”
宝珠发急道:“什么大事小事,也不能捆在我这个小女孩子身上!我要不管,就不管了,谁敢奈何我?”紫云见他一腔怨恨,满口胡言,而且知道他娇痴性子已惯成了,平素又有点孩子脾气,闹起来,除了大小姐,没有那个敢驳他,只得答应道:“是了,果然是不干的好,也要等你身体结实,才能同你回家。你且安心养病。”宝珠道:“我等不得,我顷刻就要到家呢。”紫云道:“胡闹,就这样回去,大小姐要讲话的,你可当得起?且耐烦些,我替你再想主张。”宝珠道:“好姐姐,你就替我告病,晚上你就写本章。”紫云随口应道:“很好,就这么说。”只听松勇在外叫道:“紫云姐姐呢?大夫来了。”紫云道了一声请。
松勇不敢进内,仆妇领着大夫进舱。大夫见紫云容颜美丽,衣服鲜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忙上前请了一个安。到炕上面前,参见元帅,就在炕沿下跪了一只腿,细细诊脉,对紫云道:“帅爷贵恙还不妨事,不过暑受重了,操心的人,身子又弱,倒要保重。清化疏散,就可无事。”紫云道:“全仗高明,我们少爷自有重酬。”大夫连称不敢。
医官出去到前舱开了方子,松勇拿着送进去,紫云看过,吩咐派了药,紫云亲手煎好,调凉了送到宝珠口边吃下去。停了半日,就清凉许多,头疼已好,紫云大为欢喜。一连吃了三剂药,业已全好,营中一个不知元帅有病的话。调养两日,宝珠就要开兵交战,紫云苦劝,又歇了几天,已到七月中旬天气。宝珠就到陆营,聚集众将,陆续都到,分立两旁。
宝珠升帐,墨卿一旁公座,众将参见。宝珠取了一支令箭,对松筠道:“你带五百亲兵,前去讨战,量力而为,不可勉强,本帅着松勇来接应。”松筠接了令箭,出营上马,五百亲兵都是大刀,跟随在后。松筠这些亲兵,是平日经松勇教练得颇为纯熟,竟可一个当十,十个当百,呐一声喊,护定松筠到沙场来。营中放了一声大炮,松筠到山前骂道:“苗兵听者,大胆的快来会你少爷!”五百人也在后,齐声辱骂。
苗兵在山上,见个少年小子骂战,忙去报到中军。苗营也有两个元帅,一个叫花殿齐,一个叫赫支文礼帮办,二人得报,就同众将出营。向沙场一望,见个美少年,才有十四五岁,白马银刀,在阵前驰骤,有几百兵丁,个个大砍刀,一字儿排列。看他年纪虽轻,英风凛凛,暗暗称羡,对众将道:“那位将军出马会这小将?”
言未毕,左营大将巴六奇,应声而出,大叫道:“小将愿去生擒此人,献于麾下。”摇着双刀,飞将出来,喝道:“小孩子是谁家子弟,小小年纪出来送死,快些回去,我不忍杀你。”松筠大怒道:“狗蛮奴,问你少爷,洗耳听清!我是大经略的亲弟二少爷松筠。”
巴六奇笑道:“你哥哥营中,难道没有敢死之士?却教兄弟出来受人荼毒。”松筠道:“狗奴才,休得多言!放马过来领死!”巴六奇马望上撞,双刀当头砍下,松筠不慌不忙,左掀右磕,将双刀逼在一边。两马过门,圈回坐骑,松筠举刀,拦腰一挥,六奇欺他年少,用左手刀来格,却格不开,又用右手刀来格,才推过去。心里早慌,催马过门的时候,松筠快极,举刀转来,大喝道:“蛮囚瞧打。”巴六奇叫声不好,要躲也来不及,一流星结打得脑分六瓣,坠于马下。恼了前部先锋大刀鬼王宜生,飞马向前,更不打话,举叉就刺。
第5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