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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文卿也坐在椅上喘气,停了一会,叹道:“人非草木,不能无情。今日就是你身立其境,见这等绝世无双的人物,也不动心的吗?你这样贞烈性子,谅我也不敢强你。我颇不自量,意思要同你订下百年之好,还肯不肯呢?”问了几十遍,宝珠总不答应,文卿发急道:“肯也说一句,不肯也说一句,好教我放心。”宝珠无奈,只得回道:“我也做不得主,要问娘同姐姐呢。”文卿道:“你心里愿不愿?”
宝珠粉颈频低,秋波慵盼,一言不发,双颊飞红,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令人可怜可爱。文卿道:“说是必定不肯,你就点下头也可以。”宝珠挨了一挨,微微点头。文卿大喜,又笑起来,酣酣的道:“我件件都如意,只有一件不放心,你脚是裹过的么?”宝珠又点了点头,文卿就挨过来道:“我瞧瞧,好不好?”伸手来拉他靴子,宝珠红泛桃腮,用手微拦,文卿道:“你别强。”
将靴子里带子替他解下,慢慢脱下来,露出一对尖尖瘦瘦、追魂夺命小金莲,绣鞋翘然,纤不盈指,握在手中,玉软香温,把顽一番,竟不忍释手,心里又大动起来。无如见他性子太烈,不敢惹他,又把靴子替他穿好。宝珠道:“你可放我回去了。”文卿道:“那不能,话还没有讲定呢!你先请到我家母房里坐坐,包你没有外人,我还有要言同你相商。”宝珠无法,只好依他,随了进去。不知进去有何说,且看下文分解。
关门赎当快订良姻所欲随心已偿私愿
话说文卿将宝珠领进内室,许夫人一见,大为诧异,意欲回避,文卿扯住道:“不必不必!”就邀进房,直到套间坐下。夫人不解其故,也随进来。宝珠倒也官样,起身一揖,叫道:“伯母,常礼了。”夫人还礼道:“这是松少爷,就请他坐了。”夫人也不好多问,看看二人神情,见儿子一团和气,满面春风,只是要笑,松少爷是俊眼含颦,长眉蹙黛,还微微带点泪痕。心里格外疑惑,忍不住问道:“你请松少爷进来干什么?”文卿笑道:“娘不必问,请你看样东西。”就走来脱宝珠的靴子。
宝珠此时竟呆了,转侧由人,被他将靴子拉掉,一对窄窄金莲,露在外面,宝珠赶忙盘起腿来。夫人笑倒,吃一惊,只管对着宝珠细看,怜爱之心,不由的随感而发。文卿道:“娘看见没有?”夫人笑道:“看见了。外人的话,竟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松少爷又怎么肯告诉你的?”文卿道:“他肯告诉我呢,费了许多的事,才被我识破,好容易问出口供来的。”夫人道:“你说给我听。”文卿细说一遍,说他如何贞烈,我不过讲了一句顽话,他就寻死觅活,几乎吓煞我!又说我必定娶他,除他之外,天仙都不要。
夫人听得喜笑颜开,赞不绝口道:“也要人家愿意呢!”文卿道:“他是愿意,不敢作主,要问他令堂令姊。我想:放他回去,就有推托,不如留他在家,着人去请他令堂令姊过来,当面求亲,方可定准。”夫人笑道:“痴儿,你倒硬来了。”文卿笑道:“只好如此。”就出来吩咐家人几句话,着他同松府跟来的人,一同回去请夫人、小姐。
自己忙走进来,在宝珠身旁坐下,细细赏鉴。见他如海棠带雨,娇柔欲堕,心里暗喜。这种美人,莫说同他做夫妻,同床共枕,就是同他坐一坐,在他面前站一站,也有许多香福,只怕几生还修不到呢!越想越喜,就是前日中状元,也没有这种乐法!
宝珠心里,却另有一段心意,思想从前的光景,如同做梦一般,总怪父亲死得太早,将我娇柔造作起来,弄得欲罢不能,今日被人识破,出乖露丑,女儿家面目何存?恨不得有个地洞钻将进去。低着头,流泪不止。文卿倒不住的问长问短,不是饿了吃些点心,就是凉了说加件衣裳。宝珠那里睬他?由他捏手捏脚的啰唣。
且说许府家人,出来对宝珠的跟班道:“你们大人在内书房里,谈得好好的,平空嚷心痛,就坐不住了,连我们太太都出来看过,把你大人扶在炕上躺下,此刻竟人事不知。我们太太担不起,吩咐我请你们前去,请你家太太、小姐。”跟班吓慌,也不再问情由,跨上马,随他就走到家,一直进去,找着仆妇说明,禀夫人、小姐。
夫人一听,心里一阵抖,倒说不出来。宝林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夫人噎了一口气,呆呆的流下泪来。宝林道:“娘不必忙,在我看,另有情节。妹子好好出去的,断不至于如此!横竖是要去的,娘去看看,就知道了。”夫人道:“要你同去,我才好呢!”宝林道:“自然。”忙吩咐打轿套车,就着紫云、彩云跟去。紫云、彩云也慌忙出来,扶夫人上轿,宝林上车。紫云、彩云领着一群丫环仆妇都坐车,随后派了一名老年管家,骑顶马,还有许多跟班,一齐上马到许府来。
母女两个到穿堂下车,许夫人早接上来,拉手问好,宝林也来相见。松夫人不暇寒温,就问道:“小儿在何处呢?”许夫人道:“就在后面,待妹子领路。”松夫人同宝林就跟进来,只带了紫云、彩云两个。一直引进套房,夫人心里疑惑,及至到里边一望,见宝珠盘腿坐着,粉颊惨淡,珠泪纵横,蹙蹙春山,尚压盈盈秋水也。
夫人大为诧异,正要问时,文卿上来作揖,夫人还礼。文卿又与宝林见了,宝林此刻也难回避,只得回礼,心里已彻底明白。紫云、彩云叩见许夫人。松夫人走到宝珠面前道:“你好了?心里还不怎样么?”宝珠不答,泪流满面。夫人还问个不住。许夫人看说母女,见夫人是个慈善模样,宝林也是个国色,却与他妹子不同,娇羞体态,浅淡梳妆,正是明月梨花,一身缟素,看他艳如桃李,却凛若冰霜,一种英明爽辣的光景,令人可爱可畏。就是这两个侍儿,也是千中挑一的,竟爱得目本转睛的赏鉴。文卿是不必说,更上了山阴道了。
许夫人见宝珠总不开口,就笑道:“太太同大小姐请坐,待妹子细细奉申。”大家入坐,许夫人就委委婉婉将情节说了一遍。夫人惊得面如土色,不觉两泪交流。许夫人道:“太太不必惊疑,我们一团美意,断然不敢传扬。不过,因二小姐人也大了,将来总有个叶落归根。小儿也没有订亲,他们同年,平时最好。所以不揣冒昧,想要高攀,只得扯了谎,请太太、小姐到舍下面订下来,做个亲戚来往,求太太、小姐赏个脸面。”说罢,福了两福。
松夫人竟口答不来,宝林沉吟一会,只得说道:“伯母倒肯赏脸,我们没有个不识抬举的。但先君去世得早,两个舍弟年纪太轻,不得已将我这个妹妹妆出来支持家务。如今既被尊府识破,实在惭愧的了不得。但既然在尊府手里,不允亲?料想出不去。然而有句话要先讲明了,总得多告几年假,要早娶,是万万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