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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彩云送上茶来,紫云正要装烟,
宝林道:“你把烟袋给他自己吃罢。你同彩云到那边坐去罢。”紫云就知道他姊妹有要话商量,就扯了彩云一同出房。这里姊妹两个上炕,对面盘腿坐下,宝林道:“你今天何处去的?”宝珠道:“早间在许年伯那边,替舅舅家二哥说媒。”宝林道:“允没有?”宝珠道:“似有允意,还未定实呢。午后又同墨卿一齐回去见舅舅复命,舅舅说请张山人去再说呢。又对我讲蕃儿亲事,也请张山人为媒。”
宝林点点头,沉吟半晌道:“筠儿全不要好,在你看如何呢?同诗书是对头,专爱抡枪使棒,常随着几个保家的教习,同松勇在圈子里乱舞乱跳,连日又被五房大哥引诱出去,私用大帐房里五十八两银子。我看帐知道了,被我狠打一顿,知会帐房里,一文不许私付。又把门上老头儿松顺,叫进来痛骂一场,发出去叫总管打了四十。从此门口出入号簿,格外吩咐严紧,晚间上锁时交进来,再着总管内外查点人数,一点子疏防没有。就是家里这些帐房、管事,以及家丁人等,有几个很不妥当,我得暇总来着实整饬一番。你明天在五房大哥面前也要说几句。”宝珠道:“他本来不是人,虽说亦未必有用,他也不爱脸。”宝林道:“我倒替你愁,没有个接手的,你如何收场呢?”宝珠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宝林又叹口气道:“妹妹,我真舍不得你,终日提心吊胆,受人戏侮,为的谁来?”说着眼眶一红。宝珠一阵心酸,泪珠点点道:“姐姐也别为我操心,我顾一天是一天,各尽其心,对得住爹爹罢了。就是姐姐,也不可灰心,还照应他们,岁数大了,也该好些,万一到那顾不住的时候,也只好付之无可如何的了。”宝林道:“你的事总有我,你放心就是了。你的心事,除我之外,连娘都未必知道。好在你今年才十六岁,还小呢。”宝珠一句总不回答。
宝林叫道:“彩云,拧把手巾来。”彩云、彩霞赶忙进来,送手巾的,送茶的,紫云也来装烟。宝林道:“我们南小街那个银号管事的,甚不安分,明日换一个罢。”宝珠道:“那个管事的名叫蔡殿臣,是我们保定当铺里姓刘的荐的,我听他声名不好,久已想说,却不敢在姐姐面前多嘴,倒同崇年伯说过两次。”
宝林道:“你是甚么话,难道我一个人的事么?我就看出他光景来,你既如此说,就便宜行事罢了。如暂时没有人,可着松勇的父亲权管几天。第一叫蔡殿臣交明白了帐要紧。至於崇年伯,年纪也有了,我们家里事也太多,他倒有些忙不来,单是盐务同这许多当铺,就够他忙的了。他也只好当个总办的虚名,奉行故事罢了,究竟离不了我操心,疏忽一点子,就有乱子闹。前天老人家交盐务总帐进来,狠碰我个大钉子呢,他一句没有敢言语。”宝珠道:“崇年伯告诉我的,他年来多病,不要紧的事,就委他之令郎了。”
谈了一会,宝林留他吃了莲子。只见金子笑嘻嘻的进来道:“太太说:二小姐有话明天讲罢,天不早了,请回房早些睡呢,就是大小姐,也请安歇罢。”宝林道:“真不早了,你就去罢。”宝珠起身,紫云点上纱灯,金子随后,彩云等要送,宝珠止住。走到夫人房内,夫人笑道:“打过三点钟,别坐了,睡去罢。”宝珠答应,遂一直走进自己卧室,少不得还有些锁事,不必尽言。次日早间,仍旧进衙门办事不提。
再说依仁在府中,一住半年,原拟进京发财,不料仍旧画饼,宝珠总是淡淡的,正是三餐老米饭,一枕黑甜乡,终日游手好闲,颇不得意。先见李、许二位可以巴结,遂刻刻恭维,此时也冷落了。后又有个刘三公子,声势甚大,如今同宝珠又不来往,遂无阶可进。两日引诱松筠出去,不想家里又知道了,就是昨晚打松筠、松顺,这些事闹得沸反盈天,他岂有不知之理?今早起来,自觉无颜,又怕宝珠来请教他,心想出去走走,到何处去呢?想起柏忠同我颇好,又是同调,何不访他一访?遂出门到金鱼胡同来。
寻到小杂货店间壁一个小门,敲了两下,内里出来一个老妪,问是什么人,来寻谁,依仁道:“柏先生可在家?”老婆子道:“出去一刻的工夫,到相府里去了。”依仁少兴,只得一步步踱回来,想想不如听戏法罢。走了半箭多路,见柏忠在一家子门首站着,同个老者说话。依仁忙上前问了好,道:“适在尊府奉拜。”柏忠道:“失迎了,就到舍下坐坐去罢。”
依仁道:“很好。”
柏忠回头,对老者说,“我此刻同朋友回去,
晚间来讨信。大约公子是回不去的,你自已估量估量。”那老儿叹了口气,也不答应。依仁看那老者有五十多岁年纪,衣裳破损,光景甚苦。瞥见门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颇有几分姿色,却是旗妆,眉心有个红痣,有豆子大小,如胭脂一般。依仁问道:“什么人家?”
原来柏忠因宝珠之事,刘三公子大为恼他,一见就骂。柏忠无法可施,人急计生,见他巷口一家姓英的旗人,夫妻两口,只有一个女儿,叫做宝玉,有八分姿容。柏忠以为可欺,就在刘三公子面前极力保荐,要讨他做小。老夫妻同女儿相依为命,立意不行。刘三公子原是个色鬼,就将此事委把柏忠包办。柏忠只顾讨好赎罪,全不顾他人骨肉分离。
今见依仁问他,就一长一短却说出来。此事在别人面前,再说些也不妨,在依仁面前说了,就有一场大祸。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打茶围淫鬼闹淫魔发酒兴恶人遭恶报
话说柏忠将前事告诉依仁,扬扬得意,又道:“他好说,必不得行,我意思晚上带相府几个家丁前去,好说话就随意赏他几两银子,如其不肯,就硬抢他回去,谅他老夫妻有何本领,同相府要人?不瞒吾兄说,就是小弟仗着公子势力,在这街坊上也算一霸呢!”
谈着已踱到门首。敲开门来,柏忠邀依仁入内,到小客座坐下。依仁细看房屋,是对合两进,厨灶在厢屋里,上三间做内室,下三间一间门楼,两间客座,也还齐整。有老婆子送茶上来。
二人谈了一会,依仁谈到在府里,全无出息,又无别处可投,谋事更是难的。柏忠道:“吾兄不讲,弟不敢言。我看令弟为人,反面无情,而且不知好歹。兄弟骨肉尚无好处,无怪乎前天待弟那番举动。我想同公子商量,转至老中堂,办他个罪名,又碍着吾兄的面子,我不同兄交好就罢了。那天晚间,还承照应。”依仁道:“说那里话!你我自好,那天我也很劝了一番,无如他总不肯听,孩子家是会闹脾气的。”柏忠道:“他闹脾气,小弟的敝臀,没有得罪,他竟当做大鼓敲了顽,虽然他有个隐情在内,不是敢打我,究竟同我有些痛养相关呢。”依仁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