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孔子改制考>第32章

第32章

──右诸子互攻总义。
今天下之士君子之书不可胜载,言语不可尽计,上说诸侯,下说列士,其于仁义,则大相远也。何以知之?曰,我得天下之明法以度之。(《墨子天志》)(书不胜载,语不可计,则当时子书多甚,如今诸教之藏经矣。墨子皆遍攻之,以为远于仁义。盖墨子《经上》篇以算言理也。)
──右墨攻诸子。
禽子问杨朱曰:“去子体之一毛以济一世,汝为之乎?”杨子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济。”禽子曰:“假济,为之乎?”杨子弗应。禽子出,语孟孙阳。孟孙阳曰:“子不达夫子之心。吾请言之,有使若肌肤获万金者,若为之乎?”曰:“为之。”孟孙阳曰:“有断若一节,得一国,子为之乎?”禽子默然。有间孟孙阳曰:“一毛微于肌肤,肌肤微于一节,省矣。然则积一毛以成肌肤,积肌肤以成一节。一毛固一体万分中之一物,奈何轻之乎?”禽子曰:“吾不能所以答子。然则以子之言问老聃、关尹,则子之言当矣;以吾言问大禹、墨翟,则吾言当矣。”孟孙阳顾与其徒说他事。(《列子杨朱》)(拔一毛以济天下不为,儒攻之,墨亦攻之,而孟孙阳竟能张其宗旨以绌人。杨朱得此后劲,老学所由遍天下哉!)
──右墨攻杨朱。
鲁之南鄙人有吴虑者,冬陶夏耕,自比于舜。子墨子闻而见之。吴虑谓子墨子:“义耳义耳,焉用言之哉!”子墨子曰:“子之所谓义者,亦有力以劳人,有财以分人乎?”吴虑曰有。子墨子曰:“翟尝计之矣。翟虑耕天下而食之人矣,盛,然后当一农之耕,分诸天下,不能人得一升粟。籍而以为得一升粟,其不能饱天下之饥者,既可睹矣!翟虑织而衣天下之人矣,盛,然后当一妇人之织,分诸天下,不能人得尺布。籍而为得尺布,其不能暖天下之寒者,既可睹矣!翟虑被坚执锐,救诸侯之患,盛,然后当一夫之战。一夫之战,其不御三军,既可睹矣!翟以为不若诵先王之道,而求其说,通圣人之言,而察其辞。上说王公大人,次匹夫徒步之士。王公大人用吾言,国必治。匹夫徒步之士用吾言,行必修。故翟以为虽不耕而食饥,不织而衣寒,功贤于耕而食之、织而衣之者也。故翟以为虽不耕织乎,而功贤于耕织也。”吴虑谓子墨子曰:“义耳义耳,焉用言之哉!”子墨子曰:“籍设而天下不知耕,教人耕,与不教人耕而独耕者,其功孰多?”吴虑曰:“教人耕者其功多。”子墨子曰:“籍设而攻不义之国,鼓而使众进战,与不鼓而使众进战,而独进战者,其功孰多?”吴虑曰:“鼓而进众者其功多。”子墨子曰:“天下匹夫徒步之士,少知义而教天下以义者,功亦多,何故弗言也?若得鼓而进于义,则吾义岂不益进哉!”(《墨子鲁问》)
(吴虑盖丈人、荷蒉、沮、溺之流,专尚躬行,独善其身,自尚其力,然自比于舜,则自命甚至。盖亦当时一巨子,如颜习斋之比。墨子专以救人为主,故辨之甚力。)
──右墨攻吴虑。
故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谓真孔、墨。孔、墨不可复生,将谁使定后世之学乎?孔子、墨子俱道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真尧、舜。尧、舜不复生,将谁使定儒、墨之诚乎?殷、周七百余岁,虞、夏二千余岁,而不能定儒、墨之真。今乃欲审尧、舜之道,于三千余岁之前,意者其不可必乎?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诬也。故明据先王,必定尧、舜者,非愚则诬也。愚诬之学,杂反之行,明主弗受也。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丧三月,世以为俭而礼之。儒者破家而葬,服丧三年,大毁扶杖,世主以为孝而礼之。夫是墨子之俭,将非孔子之侈也,是孔子之孝,将非墨子之戾也。今孝戾侈俭,俱在儒、墨,而上兼礼之。(《韩非子显学》)
(孔、墨俱改制,上托尧、舜。韩非在儒、墨外,犹知其托古,故得而攻之。异教相攻,原不足计,然儒、墨之托古可为据矣。)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夫离法者罪,而诸先王以文学取;犯禁者诛,而群侠以私剑养。(《韩非子五蠹》)
国平养儒侠,难至用介士,所利非所用,所用非所利。是故服事者简其业,而游学者日众,是世之所以乱也。(同上)
(韩非学于荀子,本为儒家。然《解老》、《喻老》,专言刑名法术,归宿在老学,故攻儒、墨也。墨子之学,以死为义,以救人为事,侠即其流派,故与儒并攻。当时诸子之学,亦无与儒并驰者。墨之为侠,犹孔之为儒,或以姓行,或以道显耳。)
以为儒者用文乱法,而侠者以武犯禁。(《史记老庄申韩列传》)(儒者孔子也,侠者墨子也,流派各分。墨子之学,不畏死,故其学为侠。侠者,墨学之号,犹孔学之称儒。诸子史中或称孔、墨,举其姓,或称儒、侠,举其号;至称儒、墨者,杂举之也。太史公云者,盖史谈为老学,不满于儒、墨也;而云二者交讥,亦见二学之至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