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开说称,恐到了韶州之后,自己领了回文,便要回省,恐钱江无人打点,因此怀着忧虑。钱江竟答称到韶州府时,见了知府胡元炜,自有脱身之计,目前却不便说明。陈开听了,自是放心。过了一天,即同梁怀锐,依旧护送钱江起程,望韶州进发。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不过四五天,早由四会过英德县,直抵韶州府。陈开当下即享见知府胡元炜呈验,因过了韶州,便是湖南地界,要另由地方官派差,护押犯人出境。当下胡元炜,把文书看过,心里已有打算。即把钱江另押一处,不由衙里差役看管,只派亲信人看守;立刻就批发了,令陈开两人回去。
陈开得了回文,即来见钱江叙话:说明公事已妥,不久便回省了!心里还有许多要说的话,碍着梁怀锐,不敢乱说。当下心生一计,拿些银子,着梁怀锐买些酒莱回来,和钱江饯别。遣开了梁怀锐,即潜对钱江道:“此行终须一别!未知先生前途怎样?又不知何时再得相会?弟实放心不下!”钱江叹道:“足下真情至性,某已知之!某过此,便出生天堂矣!但目前不能说出。倘有泄漏时,不特累及胡知府,且于某行动亦甚不便也。”陈开虽然是个差役,还是乖觉的人,暗忖钱江此言,甚足怪异;又见胡知府把他另押,料然有些来历,便说道:“这却难怪!但某所欲知者,后会之期耳!”钱江道:“青山不老,明月常圆,后会之期,究难预说。但前途各自珍重罢了!”陈开听得此言,心上闷闷不乐。钱江诈作不知,只再把广东起事,宜在省城,不宜在佛山的话,重复嘱咐一遍。陈开方欲再说,只见梁怀锐已自回来,忙把酒菜摆上,三人对酌。谈了一会,然后睡去。
越日,钱江便催促陈、梁两人回去。陈开无奈,只得起程。临行时,又苦索钱江一言为赠。钱江信口说道:“宰羊拜佛上西天。”在钱江这句话,分明叫他由羊城起事,过佛山,入广西去了!只陈开却不懂得。似得个闷葫芦一般,又因多人在旁,不敢多问,便珍重了几句,各自洒泪而别。
不说陈开二人回去,且说胡元炜自从批发回文之后,越日到了夜分,即令亲信人等请钱江到后堂去。原来胡元炜,本与钱江是个同学中人。少年各抱大志,为莫逆交;两人平日言志,元炜尝言道:“弟才万不如兄!苟能干一事,以报国民,死亦足矣!”钱江道:“一事流芳,亦足千古。但某志下在此也!”元炜便问钱江之志何如?钱江道:“愿复国安民,为汉之张良,明之徐达耳!”年既长,钱江忽请元炜纳粟入官。元炜大惊道:“方今烟尘四起,天下正将有变,弟方欲附骥成名。且奴隶官阶,小弟尚无此志,足下这话,得毋以戏言相试耶?”钱江道:“办大事不在区区外面张皇,某殆欲足下将来作内应也!”元炜深然之。钱江便竭力资助,元炜遂报捐知府,分发广东补用。恰值钱江任林则徐幕府之时,遂委他署韶州府去。到这时再复见了钱江,急的降阶相迎,让入上房里坐定。茶罢各诉别后之事。
胡元炜先开言道:“天幸小弟得任斯缺。故人这段案情,偏经过弟的手里。弟另押足下以亲信人守之,盖不欲足下为差人熟认也。世间可无小弟,断不可无足下一人!足下明天便当逃去。后来祸患,弟愿当之!”钱江道:“何必如此?某用足下,岂仅为救弟一人计耶?只换一狱中囚犯,替某充军足矣!”元炜道:“换犯顶替,恐有泄漏;衙里义仆徐福、梁义,受某厚恩。且徐福相貌年纪,与足下还差不多,不如用他两人押足下出门,到中途把足下释放,即以徐福冒作足下,而以梁义为解差,较没痕迹。此计你道何如?”?钱江道:“如此甚妙!但恐替灾捱难,实非易事耳!”元炜道:“此事容弟探之。”说罢便引钱江至厅上,自己在上房闷坐。
少顷徐福进来,见元炜托腮纳闷,徐福便问元炜,怎地忧愁?元炜初只摇手不答。徐福问了再三,元炜才把与钱江厚交,今他有难,不能相救的话,说了一遍。徐福道:“小的受恩主厚恩,本该图报;但有用着小人之处,虽死不辞!”元伟故说道:“如此必须捱苦!钱江乃某之故人,某宁死,何忍累及你们?”徐福听罢,一发坚请要行。元炜乃大喜,拜道:“你能干此事,令胡某生死不忘矣!”便把和钱商议的话细说出来,徐福概不退辞。便唤梁义进上房里,告知此事。元炜见二人都已应允,即通知钱江,立即亲自押了文书,着徐福两人,乘夜打叠,准越早起程而去。
徐福、梁义二人听了,一面打点行装,胡元炜潜向钱江道事妥了,明天便行;但不知足下此行,将往何处?钱江道:“弟与洪秀全相约,原定在湖南相见。今洪氏恋攻广西,月前料不能急进湖南!恐这回又须折入广西矣。”元炜道:“此入广西,约有两路:若由乳源过阳山,绕连山而入富川,此路较近;但风声太近,恐徐福不便更换耳!不如由乐昌过宜章,便是湖南境界,这时任由徐福替冒足下,足下即可入佳林,绕宁远,出道江,便是广西全州的地方了。路途虽远,较为穗便!未审尊意若何?”钱江道:“此弟本意也!弟去后,足下当设法改调别省,广东非洪氏用武之地;若在浙江、湘、鄂之间,弟所赖于足下者不少,愿足下留意,勿负此言!”胡元炜点头应允。随具了三百两银子,交钱江作路费。少时徐福回来道:“行装已打点停当了!”胡元炜便令各人睡去。越早天未大明,元炜起来,催促各人起程。钱江与胡元炜洒泪而别。钱江此去,一到宜章,即入广西而去;后来徐福由新疆逃走,此都是后话!
且说洪秀全这一枝军,已逼近桂平地面,恰可石达开已到,两军会合,成为犄角之势。一面差人从间道报知杨秀清,令他乘胜起兵。冯云山进道:“此间有哥哥和石达开在此,不忧桂平不下!不知秀清兄弟如何摆布?弟愿亲往走一遭。”秀全道:“某甚不愿兄弟离去左右。且兄弟孤身独行,某亦不放心!不如勿往。”云山道:“弟意以为各军俱聚于广西,甚非长策。弟听得清廷以林则徐,办广西军务,此人好生了得!犹忆钱先生嘱咐弟时,着在广西起事后,速进湖南。弟故欲以杨秀清一军,由全州进湖南,使林则徐首尾不能相顾也!全州既定,向荣必退,哥哥即由桂平过全州,共趋湖南,有何不可?”秀全道:“桂林未下,广西根本未成,某实不以此计为然。”云山笑道:“哥哥岂欲广西为基业耶?大局若定,何忧一桂林?钱先生之言,必不妄也!”秀全听罢,默然不答。云山坚请要行。秀全见他主意已定,遂不强留。云山便扮作一个逃难乡民,从小路望平隘山去。
那一日杨秀清、萧朝贵几人,正商议起兵,接应秀全。忽报云山已到。
秀清立即请进里面,各人分坐后,秀清便问秀全军情怎样?云山说了一遍,各人好不欢喜!萧朝贵道:“昨得广东潘镜泉暗地通来消息,说钱先生已自起解了,未知兄弟那里还有听得没有?”云山道:“此事却不听得。弟料钱先生起解之后,必有脱身之计!弟意正欲由此起兵取全州,入湖南也!”秀清道:“此间各事齐备。只子弹太不敷用,枪械亦自欠些,如何是好?”云山道:“某听得广西军火,清官向由广东接应。现在转运局,设在梧州关里,?正是屯积辎重之地。若劫得此关,军械何愁不足?但无人可行,亦是枉然!”
萧朝贵奋然道:“兄弟何欺人之甚也!偷营劫寨,尚不能行,遑论安邦定国?
此事萧某可当之。”云山便问以劫关之法?朝贵道:“更得一人为助。余外只消四十人足矣!”说罢,便向云山附耳说称如此如此,云山大喜。朝贵便请洪仁达同行。仁达更不推辞。朝贵就在团练军中,挑了惯熟水性,身体强壮的,统共四十人,携定干粮,离平隘山而去。
第19章 萧朝贵计劫梧州关 冯云山尽节全州道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