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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松江新建行省颂
自诸侯为郡县,古牧伯之制已不复存。汉稍置十三州部刺史,刺史秩轻位下,故有州牧之改建。汉末,并自九卿出领,位任益重。魏晋以来,有持节都督之号,然天下州道,大抵无虑数人而已。盖自唐之开元、天宝,宋之熙宁、元丰,监司莫盛于此时焉。元有天下,外省与内宰相并建,凡行省官皆宰相职也。今制官名虽异,而建置实同,参政之名,即参知政事之旧也,犹宰相职也。近者,朝廷以东南财赋事重,设山东行省于苏州。以藩屏重臣分司圻甸,自此始。
《书》曰:“王朝步自宗周,至于丰。以成周之众,命毕公保釐东郊。”犹宰相职也。嘉靖某年,翁公实来莅任,适海上有倭寇之警,公扬历中外,望实俱隆,简在帝心。时松江古秀州华亭之境,被寇尤剧,诏俾公移治焉。议者谓公以毕公之德,而有南仲之威,以保釐之职,而兼往城之寄者也。虾蛦小丑,不日荡平,以纾我天子南顾之忧矣。
小子不佞,辱荷甄陶,使与执经之末。又念吾东南之民,父子兄弟,将出之涂炭而措之衽席之上。因松江新建行省,知太平有日。乃考古官制,推公之职事,即古之牧伯与宰相之任,天下所以系公者不浅也。遂作颂曰:
明明皇祖,定鼎初载。分画郊圻,亘于大海。百八十年,帝命不改。蠢尔岛夷,穷山阻馁。来求衣食,生此罪悔。天子曰咨,命我元宰。汝往作牧,于夷所在。惟此松江,湖海之汇。公来至止,万民所待。衣其轻裘,匪甲伊铠。我民之饥,劳徕不怠。我赋之逋,公无我罪。冥海波涛,风云埃祼。矐然四除,万里光彩。孰是番鬼,敢作奇侅。省府巍巍,公德磊磊。愿公千岁,为天子宰。公之勋庸,铭于鼎鼐。
巡抚都御史翁公寿颂
章皇帝初,命大臣六人分巡天下,时周文襄公以工部右侍郎巡抚江南,巡抚之名始此。其后在边任者,兼戎马之务。江南畿辅地,岁漕所仰,领财赋而已。自顷倭夷为患,朝廷并敕以阃外之事,寄任滋隆焉。
倭国前世为寇绝少,国初有之,故备倭之卫,起自辽海,接于闽、广,首尾联络,祖宗制驭之法甚详。百余年来,中国宴然。顷岁忽肆凭陵,学士大夫策之详矣。愚尝读史,魏正始中,夫余为勿吉所逐,涉罗并于百济,两国之贡不至。宣武帝于东堂引见高句丽使者,面谕以连率征讨绥怀之略,谓海外九夷黠虏,唯高丽能制之也。今世朝鲜国最号恭顺,倭奴侵犯,此事宜可以责之。不然,当申中国之威,如前世慕容皝、陈稜、李勣、苏定方,未尝不得志于海外。或以元人五龙之溃为创,此自由将帅之失耳。然是二者,草野筹之,庙堂之议不及于此,岂以天下之根本在内不在外,故惟慎选抚臣,为安内攘外之长策也。
大中丞姚江翁公,弱冠登第,由省郎出为两司,才望郁然。今自山东左方伯陟内台,膺巡抚之命。是岁适海波清宴,夷氛不作,识者已知公之福德矣。先是,吴地荒旱,民无宿储,然且北转三边之输,南增两海之戍,邑里萧然,时事孔棘。公忧国爱民之心,屡形于奏牍,方将减戍轻徭,省漕蠲逋,以苏编氓之困,允矣仁人之言,宜国家委寄东南之重,而亿万生灵恃之以为命也。巡抚旧治南都,今命移治姑苏。公度海濒州县道里之中,建治古娄江之上。
于是三月某日,公降诞之辰,江南司府州县官吏、诸生耆老,咸来上寿。公辞不敢当。则又以《南山有台》之诗,爱君子之德音,而祝之以眉寿,黄聇发于咏歌,人情之所不容已者,公其何以辞。颂曰:
於皇宣祖,缵运休明。闵是元元,肇简拊循。于时文襄,卓为名卿。前有忠靖,玄圭告成。配食于吴,寝庙奕新。惟申与吕,自岳降精。岩岩我公,聿追前闻。江海之堧,世乐耕耘。蛮夷恍惚,陵水来侵。天子曰俞,咨我元臣。寇匪外至,孽由内生。吏蠹民偷,狎于太宁。其抚吾人,毋讫于兵。公拜稽首,天子是承。是诹是询,悉其呻吟。封章屡上,仁言谆谆。庶其可绩,协是休声。迢迢东海,依公为城。愿公百年,永保我民。
魁星赞
魁枕参首,星官之书。图厥怪形,画史之愚。吾所知者,荦荦天间。日月并丽,万古常然。
叶文庄公像赞(并序)
文庄公之从孙女,王子敬之外姑也,故得此像于内家。子敬大父为广东参议时,布政使王公用兼、参议盛公思禹,皆公同县人,见岭南人语及公,往往流涕。而子敬外大父顾太守孔昭,尝以御史督学京畿,有口外试士怀公之作,其后欲图公与孙秋官像,出入拜之。秋官,亦吾乡之先贤也。子敬少闻此言,于是以公像示予,请代为之赞:
孰传斯像,盖有所自。猗与文庄,妻之外氏。高风遗烈,岭海塞垣。焚香拜之,二祖有言。
弘玄先生自序赞
赞曰:弘玄先生老而贫,日以著述为事,出无舆从,一童子挟书自随,步履如飞。间以所序生平示予者如此,可以知其志之所存矣。先生以国子上舍生,倅霍邑、夷陵。今世为官,耻不出进士,不肯为尽力。人亦以非进士待之,虽有志,终不获见。故予复述先生为两州之迹,其志有足悲者。使为进士,岂非世之所称才贤者哉?
初,山西旱饥,命先生赈河东苪、陆、猗、夏、蒲、解三十州县,使一武官辇致银数万两。而怀仁王府禄米久逋,王使人篡入府,已剖鞘出银。先生使人言曰:“天子怜晋人饥,故空帑藏以活之。今民旦暮死,王奈何取以为己奉?即天子闻,王何以处?”王大惭惧,完鞘还武官。至,则出银堆排卓上,吏两旁立,称停裹纸,各书其人姓名,壹不涉手。以次俵散,民欢呼歌舞,晋人以苏。敕下行省,有羊酒文绮之赐。王府在霍城中,宗室常数百人来索禄米,乘垣骑危,呼曰:“今日不得米,饥死矣。”先生与之言,气和而刚。诸仪宾或曰:“判官言是也,盍少去,待司符下,给我米矣。”宗室皆曰然,相牵携而去。霍有荒田三千余顷,岁责逋赋里甲。先生发庾粟千石,予里甲代耕,岁大熟,收麦数千。监司诟之曰:“若何等官也?遂自擅命发廪耶?”然而钩考籍记甚明,不能加罪也。至今霍无逋赋,且人得私其赢以为利焉。
夷陵三四月多火灾,火发,有类若乌者,群飞衔火至他屋,处处皆焚,《山海经》所谓毕方者也。然非如鹤,一足赤文,而白喙者,柳子厚《逐毕方文》盖未尝见。先生所见,实乌也。先生夜梦一人,白袍乌巾,翘右足,旁有一人言曰:“此白将军也。”旦日,民列状请建火神庙。先生曰:“吾夜梦,乃秦武安君耳。”先是,州有四绰楔,通衢四出,皆已燔。先生建三重楼,设钟中,为武安君像而祀之,火患遂息。岂白起数千年,尚烧夷陵耶?然神怪不可究,知子产实沈、台骀、黄熊之论非诬也。楼上望西陵、石鼻、天柱诸山,层峦叠膋如翠屏,李太白所谓“巫山夹青天”者,可以凭槛得之,而飞帆荡桨,出没于莲沱漩岛之间,极荆楚之胜观矣。
秭归治楚台山上,久雨,水坏石土,危城欲坠,议欲迁州。先生时摄守,为之刊山麓,决沮洳,自陡波沟纵横而出之水,工费而人不疲,州遂不迁。《白将军楼》《归州街渠记》,皆先生自为文。车驾南巡,省檄统领辇夫万人。上居飞龙殿,每一念至,即如陵上,不以朝暮,闻炮声辄发,辇夫皆集,无失期。诸贵人率来取役辇夫,先生小冠匿他所,诸贵人皆不得取。送驾至樊城,大鸿胪揭簿呼名,先生与郡太守以下皆先归。有旨,事过界不问。会天子已至邓,故免谴。其后,有按察司官责先生以避事,官实后代,不知此时事。先生具言,统领辇夫时,常惧不免死。官为默然。
一日,被檄至施州治狱。施去江陵数千里,南出夜郎,平时于郡但以文书羁縻,无官长来见者。其帅以百镒金置苞茗中馈。却之。夜宿僧寺,萧然赋诗,有“暗室如白昼”之语。都御史顾公璾闻而叹奖之。夷陵故有黄陵庙,而城北夹河亦有风涛之厄,先生为作黄陵行祠。按黄陵在今巴陵,所谓潇湘之尾,洞庭之口,而欧阳公但有《黄牛峡祠诗》,故东坡述公丁元珍之梦及“石马系祠门”之句,勒石祠下。而先生云,特黄陵庙旁有黄牛祠耳,盖不知何年而变也。
会升开建令,不肯赴,僦舟还吴。以舟轻,夷陵人舁大石镇之。先生意忻然,以自拟吴郁林太守云。
王氏画赞(并序)
余妻太原王氏,嘉靖三十年五月二十九日卒。余哀念之至,恨无善画者,因记唐人有云:“景暖风暄,霜严冰净。”此为吾妻画也。又流涕诵扬子云之词云:“春木之苮兮,援余手之鹑兮。去之百岁,其人若存兮。”
后二月,门人许进士使其弟来画,余口授之。许默然良久,为作此画。家人见之,莫不悲恸。以示诸姨,皆流涕,小姨以为“真是吾姊”,但不言耳。然如余所称扬子云、虞伯施语,未能画也。涕泣而为作赞曰:
哀窈窕,思《关雎》。杳不见,乘云霓。堕明月,遗轻裾。风萧萧,惨别离。来陈宝,景帝珠。何珊珊,是耶非。(“景帝珠”不可晓,疑有误。)
震川集之三十
祭文哀诔
祭方御史文
呜呼,庚子岁,有光与公孙元儒,联名荐书。是年九月,同榜之士,使予为文以寿公。予序公为两京御史时,犹见古所谓柱后惠文冠者,因略论数年间天下之事。詹事陆文裕公读之,以为知言。
今俯仰又二十年矣。公孙蠖屈于南宫之试,予亦瓠落于东海之滨。当是时,公盖相期以天下之士,而今何如也?呜呼,富贵寿考,公则已矣。后生小子,叹岁月之如流,而长年者之不能待,所以不知其涕之无从也。尚飨。
祭王方伯文
惟公早岁,奋迹甲科。踔厉风发,令闻孔多。始莅永康,民载其德。疆理其田,石不可泐。分部南都,以釐余皇。奔走江湖,启处不遑。武宁王家,勋贵无二。独绳其私,卒屈以义。於越之臬,遂视南海。鹾政既通,黎亦知悔。受节章贡,威棱日著。帝用简在,命端台叙。公起诸儒,武服之共。爱人下士,所向有功。桃源华林,大帽狂猘。旌旗一麾,首骈颈系。帝嘉其休,俾藩于滇。乃以将父,弗究其年。
自公之殁,垂四十载。士习选忄聏,孰知敌忾。海岛小夷,敢幰我疆。于今九年,我武未扬。故老流涕,思得公等。适会里社,荐公鼐鼎。惟公孝友,宗党所称。况复才杰,起慕后人。公有令孙,辱之交游。敬进斯文,以侑醪羞。尚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