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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钟情百种钟情宦萼一番宦恶
附:甘寿表弟兄受阃罪无轻重水氏亲母女淫人畜有死生
话说钱贵那日自遇宦萼众人之后,心中甚是自悔。暗思道:琼枝玉树,安可置于粪土之中?况人生百岁,孰无一死,岂可畏刀避剑,与狂且为伍以自污乎?今后任是势豪纨裤,虽鼎烹斧锉,万不可再辱。又想起钟生儒雅彬彬,风流潇洒,更叹人才难得。因想起昨日场期已过,钟生不知可得意否?欲待约他来一会,因作了一首诗寄他道:
愁心悲夜月,病体怯秋风。
为忆多情种,思来入梦中。
写下了要寄去,又无人可托。闷坐恹恹,竟几乎有个真病之势。次日,闷卧在床,忽代目来说道:“那梅相公在外面来看姑娘呢。”钱贵正想人寄信,听见他来,忙扶了代目迎出来一拜,让了梅生坐下。梅生说道:“久未得来相访,今偶步过此,特来奉看。钱娘为何清减了些?”钱贵道:“自从暮春别后,恹缠一病至今,故此瘦损。”梅生道:“钟兄一向可曾来么?”钱贵道:“钟相公原说要在家中用功,故此不曾到这里来。但昨日场期已过,相公定然在场中相会的。”梅生道:“我还是七月内同他相会。近日因寒家有些要紧的事,连场期都耽误了。这一向未曾得会,如今正要去望他。”钱贵道:“相公若去,委有一事相烦,敢求勿却。”梅生道:“钱娘有事,但说何妨。”钱贵道:“相公若遇钟郎,恳将妾意转达。妾数月来望眼将穿,此衷时刻如有失失。况钟相公场期已过,斯时已无事矣,请到寒家来一晤,以解思念之苦。还有一小柬,欲求寄去,不知相公肯金诺否?”梅生道:“我当有甚大事,这便道传书,有何难收?”因笑着道:“我今若见了钟兄,只用对他说两句旧诗,道钱娘:
自从别后减容光,半是思郎半恨郎。
他听见了这话,或者今日就来。虽是中秋后一日,也还是月圆之夜,来与钱娘做一个人月双圆也不可知。若不然,或他有事,明早必到。钱娘但请放心,我此刻就行。”钱贵叫代目将昨日封了的那一首诗取出,送与梅生,梅生遂起身辞去。钱贵见他已带了信去,知钟生多情必来,欢喜非常。在房中炷了一炉好香,叫代目把床上换了一副新衾枕,预备了些酒肴等候。又净了一净下体,是不用说。看看至晚,正在思念之际,耳中忽听得说,“钟相公来了。”这一句写得入神,妙。钱贵此时心一惟以钟生为念,目不能视,惟侧耳静听。忽闻钟相公来了五字,如轰雷灌耳,心喜非常,并不曾听见是谁之声音也。钱贵喜动颜色,因无人在傍,自己忙摸出房门来。那钟生早已走近前扶住,道:“贤卿一向好么?”
钱贵听得果是钟生,如同天降。二人携了手进房坐下,代目忙点上一枝大烛,随捧过茶来吃了。郝氏听得说那穷酸又来了,不由得气起。张了张,见他虽穿得不为富丽,比前番体面了许多。恐这一次或者有嫖资,也假做欢笑,进来陪坐了一会儿方去。一者写虔婆势利,二者暗写钟生前得钱贵之赠也。钟生见郝氏去了,携着钱贵的手,道:“自别贤卿之后,几至废寝忘餐,感卿深情,形于梦寐。因读书无暇,故不曾得来相探。昨出场之后,本待就来。因连日困倦,在家稍憩。这几句万万不可少,不然钟生之于钱贵,万种深情,岂待约而始来耶?今早本拟要来,因有朋友过访,不得脱身。午间会着梅兄,说贤卿芳容憔悴。又见佳章,知望我甚切,今特来看你。”钱贵道:“自君别后,妾想念之苦欲言,非片时可罄,容当细诉。但君昨鏖战文场,可得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