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侯氏饱足之后,余沥也常波及于她,虽不能适口充肠,也强似当日馋眼咽唾。虽是把个宦萼喜得说不出的那一个快活,却也弄得他两边接应不暇。他每日在侯氏跟前假做殷勤说笑,拿出那感恩报德的样子来,好不麻肉。
忽然一日,家人传进来说,二舅老爷奉差往云南去,如今从水路回来,已到上新河,差人来说信。宦萼忙起身骑马去接,侯氏吩咐备酒伺候。不多时,一同来家。进到上房,兄妹相会。礼毕坐下,说了一会家常,侯捷带了许多土仪来相送,草壳槟榔、普洱茶、鸡苁菜、房棋,牙笔筒,象尾牙签,水西皮(革荐),皮脸盆。皮碗。皮盘。宦萼作谢收了。须臾,摆上酒肴,他夫妻陪坐闲叙。你道这侯捷他有什事往云南去?如何又从水路来到南京?他便是侯太常的次子,侯敏之弟,侯氏之兄。他在京做官,历升苑马寺正卿。他管马久了,深知马之好歹。这时魏忠贤正立内操,因嫌大马不伶范。他素知滇黔蜀中三省所产之马,登山渡坡如履平地。欲敕地方官送来,恐其按数送来塞责,不能如意。特差侯捷往三处拣选采买,驰驿而往。侯捷奉了这个美差,他自河南由潼关走陕西到四川去。他虽系魏珰所遣,却算是奉旨的钦差,沿途大小官员送程仪送吃食,好生热闹,不能详述。
一日,到了汉中府武功县。那知县姓沐名仁,是侯太常的切己门生,乃沐国公的族中子弟。
出境远迎,不但是接钦差,且要奉承老世兄。接着了,一同到县,就留在衙门中住,以见亲厚之意。叙了些寒温,摆上酒来,沐知县道:“弟所辖斗大一城,处在山僻,连梨园子弟都是没有的。老世台驾临敞邑,着实简亵得罪。有一个搽粉虞侯,弟欲叫她来抵应。老世台尊意若何?”侯捷笑道:“古人说:
蜜戚戚二三知己,娇滴滴一个红裙。明晃晃两枝银烛,响当当一个骰盆。
这都是极妙的事,有何不可?”沐知县遂吩咐家人叫传了来。原来她先已叫到署中伺候着,听得叫,就袅袅娜娜走了进来,向侯捷叩头。侯捷见他她得颇有可观,有四句赞她道:
粉面红光衬,朱唇绛色匀。
蛾眉横月小,蝉鬓叠云新。侯捷见了甚喜,问她话时是一口北京语音,娇声嫩语,愈觉可爱。你道一个官衙中如何叫进妓女来?明季天下皆有官妓,厥夫名曰乐户,名载册籍,子孙相承,代代世袭,再脱不掉的。俗所谓上铜板册的乌龟是也。一年交纳钱粮,谓之金花银两。送到大内库中,为后妃胭粉之费。这是永乐皇帝创下的一个奇政,贻害后世,各官皆准叫去承应,惟不许公然留宿。大约暗暗的私谐鸳侣也没处查账。那女子在傍莺声呖呖,唱连像儿边关调侑酒。饮到掌灯酒阑之后,侯捷同那妓者隅隅笑语,大有留连之意。沐知县笑道:“这妮子颇少,有丰韵。老世台若不嫌她鄙秽,留下她相伴罢,也抵得陶谷邮亭一夜眠。台意如何?”侯捷笑道:“这是老世台官署中,如何使得了’沐知县道:“老世台果有此兴,这倒不妨。”那侯捷也是个酷好此道的,沿途因饮差尊重,不好去嫖。今见他如此说,正投所好,便道:“既承雅爱,敢不从命?”酒也告止。沐知县同他到了书房内,床榻早已铺设停当。又坐谈了片刻,笑向侯捷道:“欢娱夜短,一刻千金,弟不奉陪了。”告了安置进去。侯捷上床,那妓者服事他宽衣睡下。然后才上床,也脱尽了睡下。侯捷抚摸她身上,皮肤甚细,嫩乳酥胸,颇可动人,勃然兴发,便如此云云。事竣之后。共枕而卧。侯捷问她。“我听你是北京声口,如何到了这里来?”那女子先还不敢答应,问之再三,她流泪说道她父亲姓刘。系北京人,是太学生。因为表兄所诱,私奔逃出。不幸表兄病殁。被乐户骗来到此。详细告诉,涕泗滂流。侯捷问道:“你今意思如何?”他道:“但求得出火坑,为良人之妇。死亦无憾参。”侯捷道:“你意果决,我同你一宿姻缘,我当救你。”那女子要下床叩谢,侯捷搂住道:“不消了。”她在枕旁叩了数十,侯捷拉她睡下。那女子因感他恩私,逞娇献媚。那侯捷兴又复动,又云雨了一番,然后就寝。
且说这女子的父亲名字叫做刘卞韬,与一个汪时珍,皆系北京顺天府宛平县人。俱住在阜成门外。
第3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