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前,北行至于山东道上,渐见骡车。骡虽负重前趋,犹有江南佻健之意。逾大河以北,则一望平原,并童秃之山亦无之,或风沙作黄雾,起落千万丈,觉天地之容色皆黯淡,吾时年尚稚,悒郁无欢,以为北国风景殊不如诗册中之明媚也。
已而,风静,见西方起怪云数十朵,盖落日绚之成彩,而轨道边正有一骡车蹒跚北行,为云彩所反映,斑烂有致。吾特注视,则车中满积布袋,其上更卧数关西大汉,或口噙旱烟管缓缓吸之,神情暇豫而骡苦甚。骡眼未障,右目似方生棱,口喷白沫,此最后剩余的生命之浆也,已开始被压榨而外流矣。
抵北平后,时见骡车,仅载一二物或一二人,跳荡于周道坦坦之柏油路上,不知何故,心甚憎之。
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