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板着面孔，想起这一两个月，顾惜朝从不碰她，她连药丸在哪里都忘得精光。亦已经不需要了。三几个月，男人腻了，借口多多，借题发作，无奈至极。
她哼一声：“产房里一小孩出生后哈哈大笑，接生护士都非常奇怪，围拢观察，发现小孩拳头紧握，掰开后发现是一粒堕胎药，只听小孩说：他M的！想干掉我？没那么容易！”
顾惜朝眉头都笑得皱起来。
眼神忽然变得极其的温柔。
可惜，那时候沐云玔没有看到他，她把头枕在手臂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屋子不大，帝王之居所讲究闭气。不过是十来平方米的空间，显得狭窄。
顾惜朝盯着她，她居然没反驳。
多么难得的沉默，一如一个温顺可人的女人。
“沐云玔……”
“沐云玔……”
他叫了三四声，她才回过神来。
“沐云玔，你这一个月之内最好不要四处乱走。如果夏原吉卷土重来，也许第一个便是拿你开刀……你小心为妙……”
她还是懒洋洋的。
“顾惜朝，你是为了我的安全，才故意做出这种种的故弄玄虚？”
他再一次哈哈大笑：“沐云玔，你真是高估自己了！我只是不愿意把你留给夏原吉。等着看吧，我会亲自收拾你，让你经历人生中最最惨烈的一次疼痛……嘿嘿嘿……你等着瞧吧，到时候，疼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不可思议：“你给我下毒？”
他神神秘秘的：“毒药已经种在你的身子里面，它会慢慢地膨胀，变大……瞧吧，到时候，会让你疼得打滚……哈哈哈哈……我下毒的本领，可比夏原吉高明一万倍……哈哈哈，这种‘毒’，他一辈子也下不来……啊哈哈哈哈……”
笑声中，他已经窜出去。
身形矫捷，来去如风。
乾清宫的门关上。
笑声也消失。
这时候，他才停下来，看着面前的侍卫朱达。
整个乾清宫的外面，除了朱达，还有许多好手遍布。都是派来监视皇后的。宫女太监们暗暗心惊，这是怕皇后再次逃走了，所以，铜墙铁壁一般。
顾惜朝的声音很低很低：“朱达，你务必要注意三点：第一，乾清宫除了朕一人之外，任何人不许进入；第二点，皇后任何时候都不能消失在你的视线之外；第三，她的所有饮食，包括日常的沐浴更衣，每一次都要试毒，一次都不许忽略和马虎。”
朱达领命。
顾惜朝离去的时候，不见沐云玔站在乾清宫的窗边，看外面的腊梅寒冬。她不是个蠢女人，心里也不是没底，对于顾惜朝这一切的反常和做作，她并不是不领情。只是心底怅然——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或者说，为什么不能坦诚相待，说出来呢？
当“坦诚相待”这个词涌上脑海的时候，她心底忽然一震，连身子都在发颤。
自己怎么能这么想？
怎么可以？
竟然想到要和顾惜朝坦诚相待？
竟然会有这么高的要求？
他是一个帝王，孤家寡人，九五之尊——什么叫做寡人？寡人，便是一个人——妻子儿女一大堆的男人号称“寡人”——就注定了，他根本不可能和任何人坦诚相待。
况且，自古以来，哪有皇帝和皇后坦诚相待的？
纵然是杨贵妃，唐明皇关键时刻还把她给吊死了呢。
随后，便发现茅山道士的踪迹。
当然，这不是沐云玔发现的，是坤宁宫的宫女们发现的。
茅山道士不敢在乾清宫做法，理由是那里是天子居处，龙气所在，虽然能降妖伏魔，但是也会损伤帝王的龙气，为此，就把坤宁宫作为了首选地点。
按照茅山道士的说法，坤宁宫才是那狐妖的魂魄所在，这要把这里镇压了，那股天地浩然之气自然会飞窜到乾清宫，自然而然地就把狐妖震慑了。
但是，茅山道士也说，光靠这股正气是不够的，因为距离远，所以需要时间。你不能指望三五天之内，那女人就立即变成狐狸精了。
段雪梅急不可耐，她当然是巴不得一睁眼一闭眼，就看到沐云玔身上的伪装褪去，一只狐狸精变幻出来，但听得茅山道士说需要时间，又有点失望，有点担心。
她单独召见道士。
“是不是移到乾清宫做法的好？”
“不行。乾清宫有一股帝王之气，会和贫道的法气相互冲撞抵消，这样，反而能更有效地保护狐妖……”
“只能在坤宁宫？”
“娘娘不可操之过急。乾清宫为龙宫，坤宁宫为凤宫，狐妖属于阴性，所以她的魂魄在坤宁宫，贫道此番布局，她万万没有逃脱的道理……”
段雪梅还是很是失望，忽然问：“是不是陛下不许你去乾清宫施法？”
这句问话她压低了声音，尽量很小很小，除了茅山道士之外，任何人都听不见，眼神随即也变得锐利：“道长，你可是本宫请来的人……不能拿两家钱吃一家饭……”
这是很严重的警告了。
道士早就觉得这个女人不是善茬，现在才知道比想象中更加厉害。
道士满脸堆满了笑容，急忙行礼，满是阿谀之色：“娘娘但请放心……贫道是测量过地形，探测了狐妖的气味，觉得这里最最适合……”
段雪梅冷笑一声：“那还用不用得着上门泼狗血，洒她一脸的雄黄？”
“雄黄，狗血是对付蛇妖的……对付狐妖没用……”
“好。当陛下问起你的时候，下次，你最好说乾清宫的狐妖气氛浓郁了……”
道士听明白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不敢不从，急忙道：“贫道明白娘娘之意。娘娘放心，贫道一定尽力而为……”
段雪梅一招手，两名宫女进来，一人捧着一个匣子，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满满的全是黄金，另一个匣子里面则全是上等官银。
道士眼里放出光来。
段雪梅悠然道：“本宫也知道你们道家之人，修的和佛门中人不一样，修的是今生，讲究养生。饮食养生，房中术等等，是不是？”
道士点头。
“你只要再帮本宫做一件事情，不但这些是你的，这……也是你的……”
她手指的是两名宫女。
这时候，道士的眼睛才睁大了。
很大很大。他看着那两名巧笑倩兮的美少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两个捧着匣子的小宫女，一看就是十五六岁的小处女，从道家阴阳采补的角度来看，这样的年龄，这样的唇红齿白，年轻美貌，正是最好的上等之选。
他喜出望外，立即道：“娘娘还需要贫道做些什么？”
段雪梅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席话。
“没问题，没问题，完全包在贫道身上好了……”
道士眉花眼笑。
某一日，几位宗亲聚会，顾惜朝设宴招待他们，席间，六王爷兴致勃勃地问：“皇兄，听说你这里有个道士很能干？”
“宫里的确是来了这么一个人。”
顾惜朝见兄弟们问起，倒也不说什么，立即着人把道士请来。
大家一看，这道长几缕长须，衣衫整洁，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先就有了几分好感。
一番畅谈，难免提到帝王后嗣的问题上。
顾惜朝慨叹：“朕鬓边都有一丝白发了，可还是后继无人……”众人一看，这才发现顾惜朝鬓边的确有一丝白发了。他征战沙场多年，又遇到大臣们步步逼宫，天天上奏折要求生儿育女，但实在是也没办法。
就算你是皇帝，一定要生个儿子的难度并不比一定要生一只猴子的难度低。
宗亲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做声。
这本是顾惜朝的忌讳，无人敢于当面提起。就算是上奏，也都是委婉的方式，如今面对面得谈起来，大家不知上意，只是面面相觑。
“朕这些日子，广施雨露，但也没见哪一个娘娘的肚子鼓起来……唉……大臣们以前天天上奏，老是说朕偏宠皇后一人，以至于皇后无所出，便危机四伏。朕这些日子便吸取了教训，遍布雨露，却依旧没有效果……道长，你说这是何缘故？”
道士不慌不忙：“实不相瞒，陛下命中注定有子嗣七八人，大大可以放心。不过，贫道夜观星象，发现皇宫子嗣的脉象被一股清淡狐气所笼罩……也就是说，只要除去了这一股狐气，子嗣就会出来……”
众人一惊。
“道长，这可有办法？”
道士拿出一个罗盘样的东西，恭敬放在顾惜朝面前：“陛下，您摇一下指针。”
顾惜朝随手一摇，指针停下来，正在东北方位。
“贫道来，就是为了替陛下分忧解难……只要狐气消除，旺在东北，子嗣既出……”
旺在东北？
大家一看，东北岂不正是段雪梅居住的储秀宫？
若是道士自己摇指针，大家会认为他在做鬼，但这是顾惜朝自己摇摆的，岂能有假？只能是天意。
天意啊。
顾惜朝看着东北一角，又看看那一枚神奇的指针。
竟然真的指向东北。
储秀宫。
那个女人。
道士但查看顾惜朝的眼色，但见他喜上眉梢，站起来，走几步，哈哈哈大笑：“天意，天意啊……好，道长，朕就信你这一回……等朕的儿子出生后，重重有赏……哈哈哈……”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不过，狐妖之气不除掉，只怕还是于子嗣有所障碍……”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就去除掉狐妖之气好了。”
这个测试子嗣命格的消息，不胫而走。
天意应在储秀宫。
六宫妃嫔又羡又妒。
道士连续来回储秀宫，按照陛下的命令为贵妃娘娘诊断。
段雪梅的心一次次提到嗓子眼，又一次次失望到了极点——没有，还是没有。没有怀孕。
段雪梅精疲力竭。
“其他宫室有喜讯吗？”
“都没有。”
她稍稍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