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魔界的时候欠影特意去看了一眼明珠，两只雪白的狐狸，一为肉身，一为元神，安静地像是睡着。

子华对她说，要救她只能找到她被打散的魂魄，然后重组进元神中才能救活。他也说她的魂魄放在魔界鬼差找不到。总之能让欠影安心的话他都说过，可是，欠影对他笑的时候他去冷冷地走开。

“有什么好笑的。”子华不明。

“没什么。”欠影依然带着笑意，“殿下，谢谢你。”欠影喜欢叫他殿下，自然不是“魔王殿下”而是四百年前的“楚王殿下”。

子华依然很照顾她，竟管表面上不说。他不架云，不起法，因为欠影伤势未愈，动不了法术。

欠影是个明白人，能看出他对她独到的照顾。只是，越照顾，心里越难受。愧疚的心承受不了如此的关怀，一点也承受不了。

魔界方圆数百里是没有人家的，连飞禽走兽都不曾有一只。如此强的魔性，也难怪会处于独世。

远处，几团黑色形的飞鸟集聚而来。子华将手肘支起，不知道听了飞鸟说了些什么。又把鸟放飞。

“殿下&8226;&8226;&8226;”欠影道。

“往南走。”子华道。领着欠影往南面走。

此时，夜刚黑。往前出了百里外便有一小镇。夜晚，滴滴答答的喜乐声传进了他们的耳里。热闹的场面引得孤傲的子华也停下来多看了两眼。

“看看新娘好不好？”欠影小声地道。她其实是央求子华，她伤重，还起不了法。

子华看了看了眼，无耐地随手一扬，微风皱起，新娘的红色盖头轻轻地扬起。红头底下，眉如翠羽，桃腮杏面。嘴角扬起，半露皓齿。

“小怜？”欠影惊。

子华惊奇地看着她，看她的模样，估计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欠影穿梭地人群中，走近了去看。真是她的小怜。她生前唯一的亲人。无父无母，相依为命的妹妹。

那一天也是如此的热闹。我连看都只能是远远地看你，远远地看你出嫁，然后远远看着你的笑。

你曾对我说过那是个很好的人，我知道，从小就知道。他一直很照顾我们，一直都对你特别好。

只是，喜事最终变成了丧事。

为了子冽，我曾经把惠妃年仅十岁的孩子杀死，为了嫁祸给御前侍卫。为了让皇上身边的都是子洌的人。

只是，我从没有想到，会害了你，我可怜的妹妹。

“看什么呢？”黄安还穿着新郎服，才几年不见，他竟长成了大人了。搂着你的时候，你笑得是多么的甜蜜。

“我姐姐，她怎么还没来？”

我来了，只是你没看到。我就在你身后，而你每一次转身我都心虚地躲起来。我不再是你温柔善良的姐姐，我没脸见你。

“许是不会来了吧。都这么晚了。”黄安劝除外好几次你才进屋。那是你新婚之夜啊，一生中最美的时刻，我却只是远远地望着你。

后来，惠妃的属下杀进了屋。我也进了屋，我冲进屋内，救了你，却救不了黄安。

“姐姐，你终于来了。”那一天，你气急攻心吐了好多血。我一生杀人无数，见黄安死了，我整个心都停了。我知道，黄安没了，你的心也死了。

“小怜。对不起，都是姐姐害了你。”

你说，没了黄安你活不下去。你说，姐，你离我好远。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我可恨爱上了一个不爱我的人，我可恨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失去了所有爱我的人。

小怜。我曾发誓，如若再有来世，我定要补偿你。可是，四百年了，四百年轮回。这四百年，你过得好么？

“走吧。”子华见欠影一直发呆，他伸手拉了她。

“再看看吧。”欠影乞求道，“上一场婚礼，我都没有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

子华看着她。可怜的女人，再怎么光明正大，人鬼殊途，眼前的人又看不见。

“来，来，来。吉时快到了，新郎新娘拜天地了”红妆艳抹的媒婆扯着嗓子喊道。

众人一涌而入，将新郎新娘涌进堂屋内。

很好，虽不是大富大贵，但看起来是个老实人。

欠影从别人的口中听出新郎叫何肃。而她的妹妹，此生的名字却不是莫小怜，而是镇长的千金，名叫萧晓。

子华见欠影往高堂的位置站去，笑盈盈的模样就好似是自己在嫁女儿。他只是看，也没有觉得无聊想要走。因为，他知道前眼笑盈盈的人就要开始伤心了。

“新郎新娘拜天地！”媒婆喊道，“一叩首。”

新人一拜，众人起哄拍手大笑。

“新郎新娘拜高堂！二叩首。”

新人一拜，欠影笑的脸立刻湿了。是泪，那一年没坐上的高堂今天终于坐上了。

“新郎新娘夫妻对&8226;&8226;&8226;&8226;”

欠影沉浸在喜悦中，媒婆口中的话戛然而止，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新郎忽然口吐白沫倒地，开始抽搐。

萧晓掀开盖头，抱起何肃的身体。冰冷颤抖的身体让她害怕起来。

“走开。”何肃的母亲一把把萧晓推开，接过她手中的何肃。道，“我的儿啊，你宁死也要娶这扫把星。现在，你还真要扔下娘亲不管啊。”

言语中欠影能听出两人走到这步不容易。只是，这与萧晓又有何关？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找大夫的人跑了镇上所有的药材铺。却是郎中未来，新郎早已命归西。

“走啊。”萧晓的父亲拉着萧晓，他显然是嫌她丢人，一脸的不愿意。

“我不走，我不走&8226;&8226;&8226;”

“你要丢人你自己丢，我可丢不起这个人。”镇长老爷拂袖而走，底下的几个下人也都紧跟着走。

萧晓哭红了眼，害怕地蹲下身来。“啪”地一声，何肃的母亲给了她一记清脆的耳光。

“你这扫把星，离我儿子远点儿。”她抱着开始冰冷的何肃痛苦地哭道。

欠影跑到萧晓身边，她抱起萧晓，一抱，却抱了一个空。当真是人鬼殊途。

“此生她注定无夫无子，你随天意去吧。”子华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居然感觉看到喜过而愁的欠影于心不忍。

“我该怎么办？四百年前我帮不了她，四百年后我还是帮不了她。”欠影半跪在地上，她的痛，不比新婚逝夫的萧晓痛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