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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死而复活的李华(二)

八月的夜晚风儿吹的很是凄苦,呜呜咽咽的在田野和老树间穿过,月牙儿在繁星中艰难地穿梭着,堂屋里的大烛火苗摇摆着,将我的身影投到墙上晃来晃去,除了小蛐蛐有气无力的低吟几,整个世界异常的安静,那种安静压迫的年龄不大的我浑身有种毛骨耸然的感觉。
我回过头看着李华软软地躺在棺木中,脸色依旧非常的红润,让我有种温温的感觉,不由的悲从心起,好久没有的眼泪又不自禁的涌了出来。
这些年来,我从心底一直把他当做了我的亲弟弟,从心底把他当成了我应该呵护的弟弟,虽然为他被老人们训叱了不知多少次,可一点也没有往心里去过,看到他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开开心心的,我也觉的世界是如此美好,可这算怎么回事,说去就去了?
几天前早上,李华磨着我偷偷地到河边下了几个篓子,不想有了个大收获,捉住了七只螃蟹。趁家中的老人们都下地的时候,架上锅开始蒸了起来,李华抱了许多的干柴,一边烧火一边直咽口水,等到我把螃蟹从锅中端出时,他早已坐在了小桌旁,瞪着眼睛看着我,我故意慢慢地拿起一只说了声吃,李华头一下子低到了盘子的边上,当我吃了一个蟹腿时才发现,螃蟹没了,只有李华嘴里还嚼着剩下的一点残渣,我不由地惊异他的速度。他望着我面前的螃蟹扭捏地说,哥,螃蟹好吃吗?我还没吃出味来就没了。我看着他笑吟吟地说,太好吃了,这只你要不要?李华先是使劲地点头后来又摇头道,俺吃了六个了,哥一个还未吃,俺不能吃你的,说完使劲地咽了一下唾液。我有些心疼故意地说,哥觉得不好吃给你吧。李华说,真得?哥觉的不好吃,可是真的好香。当我把唯一一只推到他的面前时,他还诧异地瞪着我,当确定是给他的后立刻大嚼起来,吃完后惋惜对我说,哥好没福气,这么好吃的东西,哥竟然说不好吃,说完还连连摇头翻翻白睛,以示对我的蔑视。这让我好气又好笑,傻弟弟,你可知那是哥故意让给你的。
上个月,我到县城去看看自已将要去的学校,李华闹着非要同我一起去,老人们再三叮嘱后同意了,当我走到村口时,他已一溜烟的失去了踪影,当我翻过一座小山时,他坐在路旁的一个小石头上在等我,指着一棵树说,哥,我要吃。我抬起头来,原来是一棵有了年头的枣树,由于在路边,凡是路人不是很费力就能勾的地方都已光秃秃连叶儿都很稀少,唯在靠近顶端的部位有一大枝上挂了不少,看他充满渴望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我狠了狠心甩下跨包,爬上树去,在费尽了力气冒着生命的危险折断了那个树枝扔到了下面,当我回到地面一身冷汗,后怕才涌上心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李华扛着树枝到了我的面前,摘下一棵还绿着的大枣用衣服擦了一擦塞到我的口中,死死地盯着我道,哥你没事吧?我静了好一会才道,没事,说话时才发觉口中塞了一颗,看着他仍是一颗未动,于是勉强地笑了笑,你吃吧,他欢呼一声,树枝上的果子已大半到了他的嘴中,吃完后李华道,哥,俺以后再也不让你爬树了,看树枝摇的俺有些怕。我心下的感动已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只是摸摸他的头道,没事,下次看上什么告诉哥就行。可这次你怎么了,人去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先告诉我,眼中还有我这个哥哥吗?。
记得开春时,老人们叫我从邻村去借了一头耕牛,李华非要闹着和我一起去,那可是好几十里的山路。回来的路上,他走累了对我说,哥,俺累了,俺想骑在牛上行不?看着他有气无力疲备的样子,我当然没有什么反对的话,直接把他抱到了牛背上,心疼地说,坐稳了牛走起来有点儿颠。他显得很兴奋,口中学着老人们喊的驾、驾的词语,一会嘟囔着我听不懂的词,一会儿又唱着我不明白从未听过的歌。直到回到家中,对老人宣扬道,俺,今日骑了一只大青牛,可威风啦,牛跑的可快,哥哥撵都撵不上。老人们吓了一跳,集体不停地呵斥我,万一把他摔一下,这可怎么好。小李华信誓旦旦地道,不可能,那牛和俺有约定,它说它会让俺舒舒服服地回到家中的。于是满堂哄笑,老人们笑骂道,这该打的小蹄子就会哄人开心。可是现在让老人开心的果却躺下了。
去年入冬前,我偷偷地拿了几枚缝衣针,趁没人爬上了村头的挂着大喇叭的光秃秃的树杆,把针放到了大喇叭后的磁铁上,还未溜下来,就听的李华在杆下喊着,好啊,你又不带俺,快来人啊,俺哥偷喇叭啦。这一次把我吓的不轻,滚下树来,就是一脚,他没什么事,却疼的我脚肿了好几天。可能被我的模样下着了,他怔怔的一声没敢再吭。晚上在炕头上他问我为什么要去爬杆,我本来就后悔踢他,赶紧告诉他我要做一个指南针。他立刻来了精神,緾着我硬要我解释什么是指南针,我也只好对他说在磁铁的作用下,针也被磁化了等等。这一晚,他根本就没睡着,天不亮就催着我快去拿回东西,好给他看看什么是指南针。当我用一张折叠的小纸片在两边分别别上了一棵针,再用一棵顶在下方针头迅速指向南北两极时,他愣住了。一天李华都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摆弄着简陋地指南针,到了晚上也抱着沉沉地睡去。谁知半夜一声嚎叫,家中人全被惊醒,我直接从炕上跳了起来,见李华小心地从屁股上拔出了一枚缝衣针放声大哭时,不由地大笑起来,这小家伙竟然如此不小心把针扎到了自已身上。当然当天夜里我被训斥的几乎要去跳河。
一次在把土地庙改成的教室里,我带着李华坐在小凳上听语文老师讲课。当老师讲到什么是时什么是候的时候,李华明显地坐不住了。按老师的说法古人分天为十二更,每更两小时,夜占五更是为时,又以壹佰零八代表一年,分成七十二候,每五天为一候,即三佰陆拾伍天,暗合十八之数,合起来是为时候,可李华不同意,硬学着我提出问题的样子举起小手,我使劲地拽着他的小胳膊,可他就是不听。老师看着他觉得好笑,便问他为什么举手,李华回答道,老师的说法不对,那不是古人的分法,是近八佰年才这样的,以前最主要的分法是以时辰区分,以大衍之数为基,以六十甲子为循环,暗合十二之数,是为时,以十二为基以甲子为数,一年分为三佰陆拾伍天,暗合十二之数分以四季,以四为基为二十四节,节以五日一折是为候。老师显得很迷茫,看来也不知对错,问他从那里知道的,李华认真地回答道,这是昨天早晨太阳、月亮和星星告诉俺的,满教室包括老师都明显地一愣突地哄堂大笑,老师都笑的直不起腰来。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带他去学校了,就这样直到现在还常常有邻村的同学笑我从天上知道地上的事的事情。当知道我再也不带他去学校,李华大哭大闹了一场,后来在我答应把每天学的东西都告诉他时这才作罢。可现在你不会闹了,让我反而心里无底慌慌然地不知失去了什么不知所措。
想起这么多年来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那些个快乐酸楚的时光,我抹了一把眼泪,在火盆中加了一些个纸钱,看着火苗又腾腾而起。我嘀咕道:“华子,你这一去可能太孤单了,哥又不能陪你,别让人欺负了,哥多给你一些个钱带上,有人要就给他,我这儿使劲给你寄着,你又是那么小,谁都能踢你一脚,你可千万忍着,等大点了再说”。
“嗯,放心吧哥,没人敢欺负俺,”一个小脑袋伸到火盆前用小手抓了一把纸钱扔入火盆对我说道。
“怎么没有,又不是在家里”,我流着泪想着李华,听着声音仍只管烧着纸钱道“只是哥离你远了点,可要自已小心”。
“嗯,俺会的,哥放心吧,俺饿了哥”那声音接着道。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正是半夜,只觉的头皮发紧,头发个个都竖了起来,唬得我一个蹦子跳的老高,心跳如鼓,看得清楚和我面对面往火盆里继续扔纸钱的是李华,一张小脸在火光中显得万分狰狞,立时感觉着头晕目眩,一口气憋得我不自觉的大叫一声,眼前的一切都晃个不停,嗓子一热咕咚摔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