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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廷变(一)

众将军来看我决不是偶然的,这么多人如此凑巧的相约而至,看着太多的将军们脸色如此憔悴,我有了种奇异的感觉,忙让管家备了宴。再细观将军们一个个的心事重重,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现在只不过我的伤还没有好,他们有些不忍心而已。果然,我的猜测没有错。
酒宴设的很快,却不是府中所做。我让管家直接去了万花楼,不到一个时辰,数十种菜肴流水般的送将来。万花楼的老板还真是个妙人,顺便派将来十数个侍女进了府内服侍,让我心中很是感激,在院中的花厅内布了大桌,众将们相挤着坐了。
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评说,万花楼的茶肴都是京城一绝,无论从色、香、味上俱让我垂涎欲滴,用的铜器更是雕花镂凤堪称珍品。府中的大厨也挑不出来一丝丝的不是,只能不住的摇着头,啧啧称赞。
万花楼的酒水是自行酿造的,也不知其用了什么方子,将坛上的泥封随手拍了去,顿时香气四溢、精神为之一爽。侍女们也打扮的甚为齐整很是耐看,前后不停的忙碌着,酒水早已布到了每个人的面前。
彭铿端起酒碗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看了看任清河和李铁拳张了好一会口却一个音儿也未出,干脆长叹一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众将默默的随着一语不发,将面前的酒水均是大口而下,然后相互看着端坐不动。
这一刻我已是心里透亮,他们定是有着不方便的话想与我说可又说不出口,憋着劲定让我先发问。
于是笑了笑,眼光看了一遍,却不见了哪咤,也许有事未来。然后对着彭铿道:“俺能想的到,将军们定是有事相商才齐齐而至,不妨说一说,大家伙商量商量?”
彭铿张着口还是说不出话,一旁的李风清有了些不耐。
“大将军可别怪我先说了,”李风清随手端起了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大声的道:“朝中大臣们廷议,欲去了你的兵权,交于四皇叔执掌。我们这些将领只能暂领了奉做个散人,由兵部统一安排。不过,不少的都尉们前不久已被解了去,回家中务家去了。”
听言心里猛然一惊顿时楞住,这个小皇帝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可让这些将军们都归了家乡,兵权又归了四皇叔,即算不是自毁城墙,可也将自家的性命付于了其实最危险的人了:“你们可知这是谁的注意?”
众将默默的低着头,我不由的有了些烦燥,扭回头对着管家大声的道:“你们先全部去外面候了,我与众将军们有事商议。”眼看着管家带着少女们一溜烟的出了厅门,回过头来对着李铁拳道接道:“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铁拳口中嚅嚅了一会,忽地脸色一正,将十数人看了个遍,然后大声的道:“我也不怕了事,今天就说于大庄主听了。”然后将酒水一饮而尽,对着我细细的道了出来。
这一说将起来,李铁拳的话便如滚滚的河水般一泄而出。众将军们随后也不再禁言,你一句我一语的不停的插话补充,让我对于这个事的来龙去脉总算是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当日遇刺后,小皇帝大为恼怒,接连颁旨,让赵勇年将个京城变成了个铁笼,百姓们只许进而不许出,将右丞相及府中数百家人直接打入了大牢,严刑逼供。右丞相年老体迈,如何能抵的住重责,不到三日就踏上了西行之路。其家人万般无奈,为保性命便如疯狗般乱咬,以图少吃些罪。
赵勇年却并不为之心动,只要是牵出一个便提来一个,将个京城的大牢塞了紧紧实实。
不少牢房已是男女混杂,牢中本有些江洋盗寇之类,本也是不要命的人,可怜不少女眷本是千金之躯,这下岂能逃脱?夜半救命之声便充斥其间,受辱之人往往一条绳儿即自行离了去。牢卒们虽左支右挡,可怎能顾的过来,每闻哭叫不忍就听。
不久,老太傅进言,只字不提小皇帝的旨意,却对于赵勇年大加鞭鞑。言是其扰乱京城,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家家户户白日里紧闭了院门,集市早已无利而自行闭了去,来往京城的船只马队也形单影支,太清已不复繁盛之景。其实太傅之意本为将这场莫名的恐慌就此结束,可正中已赋闲家中的老丞相之怀。
老丞相收拢本门子弟联名上奏,言是军乱京都,应消去军队之权,重新确立以文治天下的国策。皇亲国戚们本就愿乘乱取事,一时纷纷响应,朝中大乱。
小皇帝年轻尚幼本也没什么主见,依言遂罢了赵勇年的镇殿将军的将位,安了个扰乱天下的罪名发送北郡做了个小小的两伍,赵勇年无可奈何离开了京都,行前虽前来见我,可当时我正昏迷不醒。
朝中文官们借力而起,分做了数个支流,各拥了一人为主,在朝中每日里争论不休,国家百姓的大事却从此荒芜。与之无关的官员们各自回避、不理朝务。朝中一乱,地方官员们纷纷自保犹恐卷入其内而不再理政,一时盗匪四起,竟是有了个败国的景了。
老太傅眼睁睁的看着天下大乱,不由后悔不迭,遂百般调和却再无人理采,不觉一时心乱,急火攻心大病袭来卧塌不起。
兵部、刑部此时又联手发难,将天下混乱之责全部推于我的身上,想借机夺回兵权。小皇帝这时福至心灵,知若无我等相助,早已没了他的天下,遂驳回了兵部和刑部的上书。
原小皇帝的六皇叔在右丞相的扶持下本坐了几日皇帝,正戴罪府中不得外出,本应就此平平安安的了其半生,可曾实现过的梦想怎能让他每日里坐卧安宁?于是悄然鼓动行的近些的皇弟皇叔们,大把的金银散入宫内,宫内的嫔妃、皇亲们早将他视为贴已之人,从而不遗余力的给予协助。
几个侍郞也是话不投机,江万才一日在朝不忿大臣们调拨皇帝和我之间的关系,当廷抗辩,与左中侍郎在廷中大打出手,江万才不敌被打了个头破血流,遂称病回家休养去了,从此与我亲近的这一支至此彻底退出了朝廷。
以六皇叔为首的几派本应该可以称心如意了,谁知他们内部又起了争执。以老丞相为首的太学士们不满六皇叔过于的嚣张跋扈,于一日早朝时群起发难,以有备对无备,顿时将礼部和刑部几个老臣在宫内打了个五体不分。
兵部和刑部内本就分做了几派,对于太学士们的做法没有个一致的见解,根有本上是无所适从,老尚书也不知所措了,从这日起兵部内的争执也日渐激烈。
有受伤的大臣暗中谴了家勇寻机报复,跟哨了数日,终于寻的一个机会,将太学士龚进生堵在了一个街口巷内拳打脚踢,无巧无不巧的正遇上刘节才带着亲兵从老太傅府中而返,一见之下岂能不出手,顿时将家勇们击了个落花流水。
龚进生鼻青脸肿的好容易爬了起来,抓住了一个伤重之人细讯之,却知是吏部大臣所为,不由大怒,奔了太学院招集了亲朋好友直冲大臣府坻,进了门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见一个打一个,府内哭嚎声四起。
刘节才本不应多事,可见龚太学士引人奔了大臣府上,怕其吃了亏,从未听过秀生能与兵丁相搏,忙也随了去,随手处理了些有些功夫的家丁壮勇,眼看着将个大臣的家院变成了个演兵场。
这场无中生有的闹事,终于引发三个月来各方对权力的明争暗抢。
以皇亲孟泽为首的皇亲派本就欲为自己的弟弟孟夏在紫金关死于宁国俊和刘节才之手而寻机复仇,宁国俊现仍在牢中且不理会,抓住了把柄对刘节才穷追猛打,刘节才无奈领家人避入老太傅的府中。
如果此事就此作罢,倒也相安无事。可孟泽不依不饶于一日夜领了家将,带了京机卫的兵勇闯入太傅府,欲擒走刘节才。
哪咤时正在太傅府上问安,与刘节才饮酒长谈,大怒之下将孟泽从马上一脚踹下,抓于手中从风火墙上扔了出去,并将来兵全部强逐而走。
说来也是孟泽命中有难,这一越墙而过正摔在风火墙外院门旁的拴马石上,兵勇虽没命的将之抬回,可尚未进得了府门即死于非命了。
这一下宫中可是炸了窝,国亲岂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小皇帝也生了气,其实原本也想寻个理由放过哪咤,可身边的女人们不住的哭泣、皇亲们不断的相逼,只好连夜派了宫内侍卫将哪咤捕后下了大牢。
随后六皇叔与四皇叔为兵权在朝中明火执仗,六皇叔借京机卫欲除去老四,而四皇叔借着津机卫死死相抗,终于在京城外为一匹骏马发生了一场不大的械斗,虽仅伤数十人,可此事震动朝野,朝中人人恐慌。
四皇叔甚有心机,假借小皇帝之威,以宣昭之名带着侍卫进入京机卫夺了兵权。
六皇叔本就身有罪名,却不甘被圈于权力之外,让心腹家将趁夜袭了津机卫将领之府,抢的了兵符调来了兵勇闯入老四家,欲将四皇叔拿将起来,问他个假传圣旨的罪名。
四皇叔未料到六皇叔胆大到如此地步,淬不急防在家将的护卫下从后墙翻逃而去,进入宫内寻小皇帝的庇护。
小皇帝此时手中无兵,忙让侍护们紧闭了宫门,暗中传旨寻求将军们的支持,这正是前一晚才发生的事了。
我听了这些后不由的大吃了一惊,这就是说六皇叔已是兵变,虽不敢对小皇帝用强,可接下来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这个阴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实现,不然我们这些人将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还有个哪咤在牢中不知死活。
“众位将军可有什么主意告知我?”我有些沉不住气的看着众将道。
“这就看大将军你敢不敢引这个头了。”任清河沉声的对着我道。
“引什么头?可否明示?”我有些按奈不住的问道。
“用兵符调兵入城,将一干人等全部拿下,重整朝纲。”李铁拳张口抢答道。
众将听了此言,盯着我齐声道:“正是。”
我反而冷静了下来,事成则万事休,事不若成,这些将军们可真个是没了后路,让他们以后何去何从。
“你们早已商议过是不是?”我静静的看着众将道。
“正是,大庄主不要犹豫,这个时候若再不行动,恐我等不知何日曝尸街头了,死没什么可怕的,可不明不白的让人有些不甘了心。”周大刀大声的道。
笑了笑,看着周大刀有些紧张的神色,我心里其实也是有了些不慌乱,转过头对着彭铿道:“老将军可有什么法子教我?”
彭铿用眼光扫视了一遍众人道:“周将军的说法是对的,不过我们应好好的计划了。不动则已,一动起手来就不能让他们有一点机会才是。”
众将哄然一声纷纷说“是”,然后一双双眼睛盯着我如同盯着一块香肉,让我有些想笑将起来。不管怎样说,这个世界本就不属天李华和我,即然来了,闹他个天翻地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站起了身,我晃晃悠悠的向内院而行,身后众将领硬是大气也未出的一声,感觉到背上尽是灼灼的目光留下的痕迹。进了书房从案几上取下了倘未交回的兵符,转身快步而出,众将军瞪着眼将我迎了进去。
曾铁锤眼快,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将众人惊的均向他投以不满的神情:“大庄主你手中拿的可是兵符?大庄主你应允了,这下可好了,这一阵子受那些个鸟气早让我憋个不住,这些可以长出口气,让那些个不为百姓做事的直娘贼吃老曾的一锤。”
听了曾铁锤的话众将军先是一楞,然后呼的一下欢呼起来,金咤早到了我的身边一把将令符夺去,大笑着传与了众将军观看。
彭铿脸上有了些不满,撇着嘴大声的道:“看看你们,哪个像是统御千军之帅?这事还没有个决断,你们就象是赢了征战一般。还不将兵符还给大将军?”
众将似乎根本未听见一般,将个兵符在手中传来传去的看个不停,一个个脸上笑的如开了朵鲜花一般。
“我就知道大将军不会让那些人胡作非为的,这下可好了。”刘节才脸上兴奋的有些生红,双眼闪光的看着我大声的接着道:“这几日我在老太傅府上大门都不敢出,若不是众位将军前去寻我,我还不能前来看望大将军了。”说着眼中又有了些泪光。
我心里有些不忍,这些人征战沙场奋勇拚杀,生死早置之度外。如今本该享受清福,可谁知在京城之内又为保命而耗尽了心力,这个朝廷也真是太也对不住这些人了。
张仁和白应杰相互看了一眼,白应杰将兵符传入了张仁的手中。张仁随手接过,轻轻的抚了一下后,却将传入手中的兵符递到了任清河的手中。
任清河轻笑着抿了抿嘴,接过了兵符后站起了身,对着我弯了一下腰,扭回身向着众将大声道:“谢了各位将军的信任。从今日起,我们将把那些于我们不利之人全部除去,请大将军坐了这个天下可好?”
众将军“轰”的站起了身,齐声应“是”,乱乱而起的身子碰的桌几上的酒碗盘盆“叮咣”作响。
我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