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镜子前,孙为民正发呆的看着自己那张已经看了二十几年的脸。他本想洗一把脸就出去应付今天那场麻烦无比的破围之战,但突然间他又想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好人还是坏人?在别人眼中我是什么样的呢?
在以前,孙为民自信的认为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好人,而且他还能肯定别人也会这样认为,甚至好到无可挑剔也说不定呢,总之,孙为民很自大。但今天,他猛然间在乎起了别人对他的看法了,因为,就在今日,他将决定数千人的命运,或者是数万人吧。他很想知道,在他为别人做决定的那一刻,别人是怎么看待他。
镜子,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从它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起,每一个人都十分痴迷与它,在它的面前,世人可以精心的修饰自己,掩盖住它们不想看到的,伪装出他们所没有的,真实和虚假便无从区分了。
但可笑的是,人们并不知道,镜子中的自己和展现在世人面前的他是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因为,镜子中的人和现实中的人其实是左右颠倒着的。也就是说,镜子中根本无法看到真实的自己,镜子在欺骗,欺骗我们的眼睛。
好人?坏人?忠厚?奸诈?聪明?呆傻?人们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是截然相反的,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吗?其实,世人早已经把你当做是了傻瓜,被你那精心掩饰所迷惑住的,也谨只有你自己而已。
这个问题虽然很可笑,但却很残酷,就好比是,你突然间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衣光鲜亮的清高着,而是赤裸裸的无奈着。要知道,每个人的眼中都藏有一面光亮的镜子,当有一天,你能从那里面看清楚自己的时候,那么,便找到了真实的自己。所以,做人就一定要认真对待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忽视了他们,也就迷失了自己。
孙为民如梦初醒般揉搓着他那张困倦难展的面容,他希望自己能更清醒些,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周彦桦临死前的警告让孙为民惶恐不安,今天注定有一个陷阱在等待着他,去与不去就像是两条左右蜿蜒着的弧线,但终点好象又是同一个地方,这便是圆吧,死死的困住了人生。
向太子妥协固然可以平静一时,但做一枚棋子的下场最终还是会被抛弃,因为,在以后的日子里,该来还是要来。反之,做一块绊脚石?被人愤恨的踢开?这和做棋子的下场几乎是一样的。
既然是这样,那还是做一块绊脚石吧,至少显的有尊严一些,还能多打几滚不是。
孙为民细细的考虑着,他不是不想忍辱偷生,只是他知道,自己怕是没有偷生的权利了。今天这场阴谋不管是太子设的,还是廉王的设的,都注定是有人要跳下去,躲过了这次,那下次呢?
也许,爬过这条沟,便可以到对岸了吧。孙为民暗暗祈祷着,他发誓绝不再让任何人左右他的命运,这太危险了。
推开门,欧阳鹤一众人的眼中充满了期望,他们希望孙为民能想出办法来,没有人愿意去白白送死。他们正一言不发的望着孙为民,焦虑着。
“都准备好了吧?那点兵列队”孙为民紧紧的握着挂在腰间的利剑,平静的说着。宝剑锋从砺中来,他想,是到了好好磨砺一下的时候了,从此以后,披荆斩棘、勇往直前吧。
孙为民真的变了,他已不在默默的去无奈着接受了,他想开怀大笑,面对人生的波澜。
咚,咚,咚,咚。。。。。熟悉的战鼓声又一次回响了起来,设立在东殿华表台前的北军营随之忙碌了起来,士兵们正从容不迫的从营帐里跑出来,和往常一样认真的列着队,片刻工夫,两千人便聚在一处,整齐、规则。相比之下,那三千多鬼魅就显得的杂乱无章的很,松散的站立在另外一侧,有点像是跑来看热闹的百姓,花花绿绿的衣着更是让人不安,担心起他们的战力。
“北军将士们!”孙为民身皮重甲腰悬宝剑站在华表台上,大声道:“我想你们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没错,今天,我们要出城破敌。敌人就在外城,他们在杀戮,在抢劫,在无休无止的蔑视我们。我们退进内城有几日了?”孙为民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军阵:“我不想算,也不敢算,我只知道,城外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口过百万的京城现在还有多少人活着?十万?二十万?事实是,已经有很多人死去了,死在我的无能之下,作为北部右将军,城防统率,我知道,外面的所有的百姓都在骂我,是我把他们推入了地狱,也是我把那十丈高的城墙丢给了廉军。但今天,我要走出去,要用我手中的利剑去偿还这一切”
说着,孙为民一把拽出了腰间的宝剑,细细的端详着,大声道:“北军将士们,是我把你们带到了这里,让你们背负上了骂名,如今,军令已下,你们又要陪着我孙为民去受苦了。我不知道,牛蹄山、地寒谷中走出来的兄弟还省下多少?更不知道你们还信不信任我孙为民,但我仍是想问,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出去?血染城环,不胜不还!”孙为民很激动的说着,眼中浸满了泪水,他的宝剑在颤颤发抖,他的心潮在翻腾汹涌,难已平复。
安静,出奇的安静,两千北军将士肃慕的望着高台上的孙为民,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将要去面对什么了,他们虽然害怕,但也一样很激动,他们知道自己没什么可选择得了,孙将军也完全没必要询问他们什么,但他还是问了,而且他在落泪。
这两千人中,多数人都经历过地寒谷山口的血战,那里的日日夜夜宛如恶梦一般纠缠着他们,四万北路军,活着回来的只有他们一千多人,而领着他们逃出升天的那个人现在就在眼前,在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追随将军!不胜不还!追随将军!不胜不还!北军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回荡在气派威严的皇城中,还在城头巡逻的守城禁军听到那山呼海啸的呐喊声均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向东城方向眺望着。就连稳坐在南城楼中的太子也是一惊,他正低头思索着,手中的茶盏沙沙做响。
太子知道,他失败了,他终是没能驯服住那匹他心仪已久的烈马,即便是他把最心爱的女人送了出去,也没能成功。
“福儿。。。。。。孙为民,你为什么就不能屈服与我呢?福与服,真的就那么让你难懂吗?”太子,无奈的自语着。原来,太子把福儿送给孙为民还另有深意,可以说是在给孙为民指一条活路,福儿的福,也暗指着屈服的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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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门内,平整的皇城石道上北军威严而立,笔直深远,每个人都一丝不苟的直视着前方,完全不理会城头上禁军们的指指点点。孙为民就立在队伍的最前端,骑这一匹分外高大的红马,严肃的盯着那座紧闭着的城门。
“大军出城,清门了!”城头上的禁军大声的吆喝着,紧接着,密集的箭雨声传来,伴随着门外百姓们的惨叫声,嘈杂纷乱着。
孙为民知道,城门外一定聚集着很多百姓,他们已经让廉军杀怕了,想进皇城,但又进不来,只好聚集在城外不愿离去,在他们看来,这样兴许能安全一点吧。因为,城头上的利箭不止能射杀他们,也可以射杀廉军。
听着那近在咫尺的惨叫声,孙为民仿佛是听到了北军的命运一样,他紧紧的咬着牙关,盯着那座被百姓们敲的咚咚做响的巨大城门,愤怒道:“给我开城!现在就开!”。
负责把守城门的禁军显然是被孙为民的样子吓到了,不知所措的望着城门官,他们感到恐惧,因为正有一支杀气腾腾的军队直视着他们,尤其是护在孙为民身边的北军亲随,各各怒目圆睁,拉出了刀剑。谁都能看的出来,只要孙为民轻哼一声,这群愤怒到极点的大汉便会一拥而上,将门口的禁军分尸。
“传太子令,速速开城!”正在禁军惊恐的时候城头上的突然传下来了命令,禁军闻令,如获大赦般跑去开城了。
孙为民明白,太子现在一定就是在头顶上看着他,只是孙为民无法猜测出太子现在是什么表情,因为,太子那个人的城府太深了,孙为民不愿意去多想,他仍是直直的望着城门,看着它一丝丝的被拉开,厚重、低沉的响着。
百姓们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了城门口,像一群乞丐,他们很惊慌,任由城上的箭雨狠狠的钉在身上也不敢上前一步,他们望着眼前这支军容整齐、威武肃慕军队感到恐慌,担心着,再向前一步就会被无情的惨杀掉。他们甚至连转头逃跑都不敢,如一副画一样立在那里,手挽手,肩并肩的发着呆。
他们中,有老人、有孩子、有富人、有乞丐、但他们眼中的表情却又都是一个样儿的,惊恐、无法言表的惊恐。孙为民暗暗的咬着嘴唇,轻声命令道:“让开,放百姓进城”。
北军将士很小心的把道路让开了,直直的就通向那座巍峨的宫殿,这一条通向生的大路,但百姓们却在迟疑,不敢向前。他们曾经无时无刻的不在向往着这条大路,但当这一切真的到来的时候,他们却无所适从的发着呆,沉默到落叶无声的地步。
终于,有人迈出了第一步,百姓们缓缓的向前走着,并小心的观察起身边那支旗甲鲜明的军队,生怕一个不小心,又会死在这条通向新生的大道上。他们很乖巧,没有人慌乱,都尽量想保持住一副温顺的姿态,想让皇城中的大老爷们明白,他们其实是无害的,很乖巧。
细密的抽泣声正从孙为民的眼前移过,百姓们并不敢大声的去哭泣,他们温顺的像是一群待宰的羊儿,默默的接受着别人给与他们的一切,毫无怨言。
百姓们进城后,孙为民一带缰绳便最先出了城门,他甚至没回头去看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毫不留恋那座宫殿叠峦,坚如铁石的‘神殿’,就好象他并不属于那里,而走出来才是解脱。
城外的街道上,并没有见到廉军的影子,这座曾经是当世最繁华的街道已经完全变了样子,有的只是尸体和如尸体一样冷漠的流民,他们正麻木的盯着那支从皇城中列阵而出军队,甚至都懒的去分辨他们是廉军还是天子军。
关城门!城墙上,不知道是哪一位禁军那宏厚的嗓门再一次响起来了,孙为民的心情也随之变的茫然无章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关进了斗兽场的奴隶,而野兽们正躲在那阴暗无光的角落里轻磨着爪子,舔着利齿。
“没错,这是一个陷阱”孙为民无奈的考虑着。他甚至想早一些见到廉军,压抑和等待会很轻易的消磨掉所有的斗志,士兵们已惶恐不安起来,左右观望着。
“看来,这又是肖云宪的计策了,他还是那样阴毒”孙为民在心中暗暗发着狠,仔细的观察起四周。只见,疑云重重,杀肃凝霜。
(友情提醒,明天是重阳节,大家不要忘了老人们,回不去的就打电话,能回去的都回去看看,希望大家都可以做到。)
第145章 镜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