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灵异言情> 踏雪寻梅不知处>第十八章故人之子

第十八章故人之子


“那两个孩子,现在何处?”放下手中的茶杯,梅思远神情有些复杂。

“就在门外,思远,我就要你一句话,能不能帮我照顾他们,如果不能,我现在就带他们走。”李勤那杯茶始终没动过,已经凉了。

梅思远半晌不语,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最后还是下了决心,“让他们进来吧。”

得了梅思远这句话,李勤松了一口气,随即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对着外面的人招呼着:“进来吧。”

两个青年安静的站在那里,李勤指着左边的那个“这个是瑾年,白瑾年。”

那个被唤做瑾年的人对着梅思远微微欠身,算是问候了。

“他是云汉羲。”李勤又指着右边的青年。

云汉羲只是低着头,始终没看过梅思远一眼。

梅思远微微蹙眉,“云汉羲?你是南京云家的人?”

云汉羲一愣,缓缓抬头去看梅思远,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淡淡的应了一声“是。”

梅思远见他承认了,心里顿时悲痛万分,起身走到他身前,握住他双肩,“你父亲他……”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云汉羲却是面无表情的说:“死了。”

得到他的确认,梅思远单手抵着太阳穴,看起来很痛苦,摇摇晃晃的退回到座位上,斜倚着椅背。

“思远,你没事吧?”李勤见状不知如何是好。

梅思远摆摆手,“云之易,没想到,你就这么走了……”

沉默。

“你放心的把这两个孩子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他们。”李勤临行前,梅思远给了承诺。

这是一个灰色年代,介于白与黑之间。

没有过多的色彩,就连红色,也是那么暗淡的红,就像鲜血褪干之后的颜色。

过了元宵节各个学校都开课了。

路上行人多了起来。

“若君,毕业以后有何打算。”张昭妍玩着自己的头发,披肩长发,却是刚烫过的,全校只有她一个人烫发,女生们羡慕得不得了,两边各扎了一个小辫子,加上那双大眼睛,如娃娃一般可爱。

“我想考大学,你呢?”梅若君梳了两个蝎子辫,看起来没有张昭妍那么灵动可爱,却多了几分清秀端庄。

“我爸想让我嫁人,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我也不想继续读了,读来有什么用。”

“昭妍姐,现在是民国,女人和男人都可以读书,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继续读下去,难道你就这样嫁人了?你就这样任人摆布?”宽街这边较繁华些,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嘈杂的声响淹没了她们的声音。

张昭妍哀叹一声,“若君,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一样这样的想法,女人终究还是要嫁人的,读再多书又有什么用?”

她见梅若君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便抢在她再次开口前转移了话题,“咱们去吃豌豆黄,走,我请客。”说罢便拉着她向一个小吃摊走去。

周围小吃摊很多,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黄包车夫拉着客人跑来跑去,扬起一阵阵尘土,俩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吃过豌豆黄,俩人携手而归,一路上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到了北兵马司,在路口分手,各自回家。

游廊环绕,庭院深深,梅树暗香。

傍晚的残阳斜射进这座两进的四合院里,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安详宁静,厨房不时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

“爸,我回来啦!”一进大门就对着院子喊着。

李婶从厨房探出了她那圆圆的脑袋,对着梅若君笑道:“小姐回来了,月香,快帮小姐提书包。”李婶扯着嗓门对着后院叫着。

不多时后院急急忙忙跑出一个俏丫头,梳着一个长长的麻花辫子,在背后晃来晃去,接过梅若君手里的包,“小姐,这学期开学怎么样?学新课了么?”

“没有,发了书本就回来了,桂玲呢?”

“她去买菜了,对了,家里来了客人,在先生书房里呢。”

梅若君丹凤眼一转,“客人?什么样的客人?”

“是李先生带来的,两个男孩。”说完便拿着梅若君的书包向后院走去。

梅若君偏偏头,似乎对来客不太感兴趣,环顾了一下院子里的树。

前院四角分别种了玉兰、海棠、石榴和一棵香椿树,暗喻“金玉满堂”,后院比前院小很多,只种了一棵枣树。

这些树都还没长出新的枝芽,院子中偏左边却种了一棵梅树,那梅树早已开花了,只是没有完全开放,有些还只是花苞。

若君跑到那棵梅树前,仔细端详一朵朵繁华,从腊月开始便每天盼着它开花,这几天开了几朵,不过还不到全盛的时候。

现在她更关心的是这棵梅树。

桂玲提着菜篮回来了,梅若君看她拿着吃力,便去帮忙,“今天怎么买这么多菜?”

“先生说家里来客,要多做些菜。”

经桂玲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还有客人,帮她把菜拿到厨房,便到后院去了。

屋顶上还残留着积雪,夕阳投映在那层薄薄的雪上,反射出一种淡淡的绯色。

梅若君悄悄走到窗下,侧耳倾听。

“瑾年,汉羲,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你们李伯伯要我照顾你们,我想让你们去上大学。”梅思远的声音透过窗。

里面的人没说话,似乎点了点头。

“那……你们想上哪所学校?”

里面依旧无声,这时梅若君推开房门,里面的三个人齐齐看向她,有一个很白的年轻人看过她一眼,随即又把眼光投向地面。

“爸,听说家里来了客人,我来看看。”梅若君笑嘻嘻的。

梅思远一板脸,“没大没小,进屋不会敲门么!”

对于父亲的呵斥,梅若君只是吐了吐舌头。

“这是我女儿,若君,这位是白瑾年,这位是云汉羲,他们都是南京来的。”

“你们好。”梅若君对着他们鞠了一躬。

白瑾年对他笑了笑,云汉羲却始终看着地面,梅若君看在眼里,心里颇不满意,心想父亲平日总说自己不像个姑娘家,没礼貌,现在可倒好,这个云汉羲却也不像个有教养的人,见人也不打招呼。

心里虽不满,但总要给父亲留着面子,依旧保持着那笑嘻嘻的样子。

“先生,晚饭准备好了。”李婶在门口毕恭毕敬。

“去吃饭吧。”主人一声令下,大家移至前院的大厅。

八仙桌。

围坐着七个人,还差一个,凑不成八仙,梅若君心里想着,嘴不停。

李婶,月香和桂玲一向都是和他们父女一起吃饭,没什么主仆之分。

李婶是一直跟着的,月香是从南方逃到北平来的,那时候日本人在那边闹得凶,她们家里都被杀死了,梅思远见她可怜,便收留了;桂玲是李婶的亲戚,老家闹饥荒,一家人都饿死了,一个人光着脚找到李婶在乡下的家,那时候李婶刚好回家探亲,见桂玲瘦得皮包骨头,心里心疼,自己没孩子,便把她也带了回来,好在家里的条件还能养活这几口人。

只是如今,又多了两个,不知道家里能不能承受得起,梅思远一向讲义气,朋友所托更不能拒绝,李勤回南方了,那边需要支援,而家里的状况梅若君也很清楚,近来父亲身体不是很好,除了正常的讲课,还接了很多家教,挣些外快勉强维持。

念及此便夹了不少菜放到父亲碗里。

梅思远一皱眉,“还有客人在,难道我还缺这口吃?”说完又夹了许多菜放进白瑾年和云汉羲碗里。

见父亲这样,梅若君突然觉得难过,一时间竟没了胃口。

刚才听父亲说要供他们两个上大学,大学的学费也是不少的,自己可怎么办,以父亲的脾气,恐怕就所倾尽所有供他们也不供自己。

“我吃饱了。”撂下筷子离席。

晚间梅思远把若君叫到书房,“你今天是怎么了?一脸闷闷不乐?”

“我想上大学。”

听到女儿这个要求,便知道傍晚间与那俩人的对话被她听见了,心里顿觉愧对于她,缓缓道:“若君,为什么一定要上大学,毕业就嫁人吧。”

“我不嫁!我要上大学。”梅若君态度强硬,容不得商量。

梅思远见女儿这样,连连叹气,“那年我在南京执行任务,因为已经认识了你母亲,所以决定那是最后一次,没想到却被敌人袭击,命在旦夕,是云汉羲的父亲救了我,日本人搜到他们家的时候,他把我藏在了衣柜里,死也不承认,被日本人用刺刀在左腿上捅了三刀,想逼他说出我的下落,但最后他始终没说,云家在南京也是有些地位的,日本人多少有些忌惮,最后还是走了,但是,但是之易他,却因此废了一条腿!”说到此表痛苦万分,“所以,我暗暗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那时候汉羲才一岁,如果不是提前让家人把汉羲抱走,恐怕早就死了!如今,之易他已然不在了,汉羲是故人之子,我说什么也要好好照顾。”

“那……那个白瑾年呢,您可以不供他上大学。”

“他是你李伯伯托付的,我已经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他们两个。”梅思远语重心长地说完,仔细盯着女儿脸上的变化。

“我知道了……我不上大学了。”说完便出了书房。

在门口不小心撞到了云汉羲,看见是他,梅若君没好气地道了一声“对不起。”便跑到前院去了。

月上中庭,晚上的风有些刺骨。

东厢屋里亮着灯,人影晃动,李婶她们住在那里,西厢是客房,如今腾出来给白瑾年和云汉羲住了。

后院一间房是自己的,书房里面连着父亲的卧室,算是最大的了。

院子里很静,偶尔从东厢传来李婶她们的说笑声。

突然觉得孤独,想起了母亲,母亲在自己八岁的时候病逝,父亲忙于工作,很少和自己说话,李婶她们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始终不能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她们。

有时候事情多了,憋在心里很难过,但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却也只好忍着。

那个云汉羲,长得可真白,白瑾年却不怎么白,这下可好,大学梦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