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我没有去司书记的办公室。我请班长帮我打了张请假条,收拾行李去了火车站。
“小八,什么时候回来?”临行前,阿汤帮我将小欢塞进专门的箱子。
我冲她笑笑,说实话,很累,我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去想。
要检票进站了,我最后一眼看着我的朋友们,没有何浩辰,心的某个人地方开始塌陷,有些疼。我没有告诉他我离开的消息。我希望,这些天,能够让自己好好的理理思绪。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
眼眶中含着泪水,被拥挤的人群挤进了检票口。
上了火车,关掉手机。心情反倒轻松了很多。
没有十星传说,没有天劫,没有何浩辰,也没有周木然……只有怀中包包里永远忠诚的小欢在陪伴我。
我开始幻想着成为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不像我的人,我开始幻想着能够重新开始我的人生,开始更深刻的去品味“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美好愿望。
然而,生活就是生活,往事历历在目,电影一般从眼前走过场。而我,却不能够像是刚走出电影院的看客一般开心的回味那些精彩情节……
托着脸看窗外闪过的风景,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却不觉泪流满面。
一张面纸递到面前。
我抬起头,是坐在对座的一位爷爷。一位有着花白头发、细长眼睛的和蔼老头儿。他微笑着看我,那笑容的褶子里似乎藏满了故事。
我接过面纸,挤出一丝微笑:“谢谢您!”
“小姑娘心情不好啊?”老人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应在他这样的年纪上却别有一番风味。
我将面纸折好放手边,低着头,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对一个陌生人怎样开口。
“唉!”
一生叹息,接下来便是久久的平静。
我抬头,老爷爷只是一脸慈祥的看我,眼睛里有着关心,嘴角有着笑意。
“年轻人啊,总喜欢为一些小事而烦恼,外界一丝涟漪就可以在自己的内心里翻江倒海!何必呢?”老爷爷端着他的绿茶,慢慢的开口,“等你到了爷爷这个岁数,就会知道人生其实就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感恩对待,你才会真正理解其中的真谛!”
上天赐予的礼物?为什么我总感觉它是那么的苦涩,那么的沉重?我抬眼看着他,满眼的水雾将老人的笑容扭曲。
老人笑着抿了口茶,独自欣赏窗外的风景,不再开口。
看着他一脸无忧的笑容,我的心突然明亮起来。我在心里猜测,老人的人生经历的风雨一定比我多得多,既然他都能微笑面对,为何我不能?一定是我自寻烦恼!
“爷爷,谢谢您!”我真挚的感谢。
老人回头看我,笑笑,继续看他的风景。
一路无话。
回到这个朝夕相处了18年的城市,说不出的亲切!
回到家,已经快到了晚饭时间了。不出所料,老爸老妈又惊又喜。
“天紫,想吃点什么?”妈系上围裙钻进了厨房。
“妈,随便,什么都好!”我回屋,解开对小欢的束缚。“小欢,到家了,你好好的熟悉一下环境啊!我出去陪老爸下会儿棋。我还得找机会告诉爸妈我休学的事情。”
我的象棋还是在很小的时候老爸教我的,只会一些很基础的东西,可精通象棋的老爸还是乐此不疲的缠着我陪他下。在他部下的战场上,我只有输的份。
“小天啊,最近过的怎么样?”小天,是我的乳名,长这么大了,老爸还是改不了口。
我低头下棋:“还不错,爸,你呢?跟妈最近过的还好吧?身体好吗?”
老爸不知从哪跳来一炮,我的主帅营被他炸得支离破碎。
“老爸棋艺还是那么好啊!”我乐颠颠地拍马屁,习惯了,每次都这样。
可这次老爸却没想往常那样乐呵呵的自吹自擂的吹捧一番,他看着我,一脸严肃。
“爸,你干嘛啊?看的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极不自然的摆棋。长这么大,老爸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审查的眼神看我。
“小天,告诉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怎么会呢?没有,爸,下棋。”我尽量避开他的实现。
可他却不依不饶:“没有?没事你会把眼睛哭得这么肿,还在上课期间跑回家吗?”
“爸,我……”我开不了口,“我只是没休息好。没事的,放心吧!”
“小天,我是你爸,知女莫若父,你这点心思瞒得了我的眼睛吗?”
“爸,我累了,回去休息一会儿。”
最终,我还是回避了。没等老爸开口,我已经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老爸不清楚为什么我总是这样对老爸老妈紧闭心扉,在外面遇到什么挫折都不愿告知父母。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总觉得让他们知道我活得很好就可以了。
我一头栽在床上,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埋进被子里。
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一个含着棒棒糖的小女孩在对我笑,笑的很开心。她对我说,姐姐,你终于回来啦?好想你!
“啊!”一声尖叫传入梦中,我被惊醒,是老妈。
我慌忙冲入厨房,看到老妈正挥着擀面杖义愤填膺的追赶一只黑猫,是小欢。
“哪来的野猫?天紫,快,帮我把它赶走。”
我笑着抢过妈的“武器”:“妈,这是我的猫,它叫小欢。”
老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不早说啊?”
小欢站在灶台上发威。我回过头看它,霎时愣在那里,我的手、脚、全身,都动不了了。我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含着棒棒糖、一脸天真笑容的小女孩在对着我笑,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我僵住了。
老妈显然看不到她,径自在厨房忙活着。
“天紫,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油焖茄子。盛饭吧,准备吃饭。”
“喂,发什么愣啊?快盛饭。我出去洗洗手。”
“恩?哦,知道了。”
小女孩还在对我笑,妈走出厨房,小女孩就一蹦一跳的跟在妈的身后,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还挤挤眼睛对我做了个鬼脸。
我被吓住,当我追出门去的时候,小女孩已经不见。水池的水哗哗的响,只有老妈一人在洗手。
“来来来,小天,陪爸喝两杯。”
爸平时不喝酒,但只要我在家,他都忍不住要跟我碰个杯,他说那是因为太高兴的缘故。
我高高的举起酒杯,满满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随后,我自斟一杯,同样一饮而尽。
“天紫,少喝点,吃菜!”老妈不乐意了,慌忙我我碗里夹菜,回头瞪了两眼老爸。
老爸看我,不说话,我知道他在等我开口。
我又自己喝了一杯。
三杯酒下肚,我才有了开口的勇气:“爸,妈,我,是不是,还……”
“小天,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作风啊!”老爸自斟自饮,幽幽的看着我。
这样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是,今天,我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我一低头,一闭眼:“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短暂的冷漠后是老爸的沉默,老妈的掩面而泣。
老爸点了根烟,闷闷的抽了一口,叹气道:“小天,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这是真的喽?爸妈,你们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啊?”
老爸沉默。
“爸,我妹妹现在在哪里?”
老妈哭得更伤心了,不由得我的心里也酸酸的。我抹了一把妈妈的眼泪,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妈哭成这样。
爸叹了一口气:“唉,小天长大了,很多事情应该告诉她了。”
“爸……”
“小天,其实,你是有一个孪生妹妹的。”
“她在哪里?”
“早在你们三岁那年,她就已经不在了。”爸特地将“死”字换成“不在”,我想是怕妈伤心吧。
“一生下来,你妹妹就特别的虚弱。我们是用生命在呵护她啊,可是,终究,还是没能够挽留住她的生命。她走的时候,你还没有记忆。本打算就这样瞒你一辈子的,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小天,谁告诉你的?”老爸的眼圈微微泛红,握着酒杯的手在发抖,老爸这样的硬汉子始终在强忍着不流下眼泪。
“哦,没,我做梦梦到的。”
老妈早已泣不成声。
我帮老爸斟了一杯酒:“爸,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这一杯,我敬你!”
老爸因为激动而发抖的手仍旧握着酒杯,我一饮而尽,他却并不往嘴边送:“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搞不明白,妈怀孕的时候做的P超明明是只有一个孩子,却稀里糊涂的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幸亏是双胞胎啊,我们现在还有你,已经很满足了!”
一个瞬间,我仿佛被雷电击中。
1987年8月3日,十星陨落,同一天,我出生。我根本就不是妈妈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
也就是说,是我的降临导致了妹妹的不幸,如果这样推算下去的话,也就是说,十星的陨落导致了十个生命的夭折……
老妈从悲痛的情绪中稍稍平复过来,红着眼睛拉住了我的手:“天紫啊,你能长这么大,妈很开心,真的。每次看到你,妈都仿佛又看到了你妹妹一般。”
“妈妈,你放心,以后我会代替妹妹一齐孝敬您!”我拉着妈妈的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妈,以后我天天陪在您身边,一刻也不离开您了。”
“傻孩子,你还要读书,还要工作,还要嫁人呢!怎么能够天天陪着我呢?”
“不,妈,我不嫁人了,我就在家附近工作,我要办休学在家陪您!”
“别说傻话了!”老妈破涕为笑。
老爸的脸色更加的阴沉。
吃过饭,我们一家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小欢懒懒独占一张沙发,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老妈在帮我们削苹果:“明天,你表哥要来,你去车站接一下他吧。”
“什么表哥啊?”
“就是你三姨姥姥的孙子啊,那个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比你大十几分钟的孩子。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过,还因为争着当老大打过好多次架呢!”
“呵呵,没印象了,他叫什么名字啊?长什么样子?”我倚在老妈身旁,孩子一般的撒娇。听到“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时候,我的身子微微的僵了一下。回家就是想躲清静的,没想到又遇到一个同生缘,说不定还又是一颗星呢。
“我只知道他小名叫晴天,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在你们16岁那年呢。这孩子命苦,出生没多久父母就在一次抗洪抢险中殉国了,晴天一直跟奶奶生活。生活的很苦,16岁的时候还瘦了吧唧的,个子也不高,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前不久,三姨也因病去世了。晴天那时在外地打工,联系不上,现在他回来了,就让他在咱们家住几天。缓解一下心情,顺便帮他考虑一下以后的路怎么走。这孩子,真的很可怜呢!”妈妈平静的叙述着。
第20章 回家、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