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一缕阳光穿过略显灰蒙的天空,投射在大地上。湿漉漉的村庄重新显露出它简约的容貌。君慕雪又气又苦的走在村庄街巷里。早晨的街巷空空荡荡;但当君慕雪转过一个街口的时候,却吃惊的看到许多人聚集在一起,一边行走一边痛哭流涕。他们穿着白色的丧服,中间的人抬着一具棺材。君慕雪认的这群人是村头张大爷的家人,自然也知道那棺材里躺着的便是自杀身亡的张大爷。
君慕雪看着这伙人从自己身边痛哭流涕的走过去,心头忽然泉涌而出一股迷惘悲愤的苦伤。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宁静的村庄、平凡的乡亲,为什么忽然要面对生离死别,面对未知的恐惧呢?自己又为什么成为孤儿,二娘为什么又要消失无踪?周子恒、朱大雨、寸善、黑衣人、龙城,他们又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师傅又为什么变成了另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像以往那样吃饭睡觉练功收割麦子呢?
君慕雪仰望天空,心头无比迷惘。虽然有些答案他已浮现在胸,但在内心深处,他却觉得并不是这样的。在这些答案的背后,有一团迷惘的雾,那才是真正的答案。
君慕雪张嘴长呼起来,一声凄厉的呼叫响彻整个村庄。
然后他拔腿狂奔,像一头疯了的小牛,穿过数十条街巷,穿过湿漉漉的光秃秃的田野,一直奔进那茂密的树林里。小河在树林的那边静静流淌,这个世界发生的无数故事,它都曾见证过,但它从来都未说什么。
君慕雪背靠在一棵大树上,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喘气。他的胸口急剧起伏。等喘息毕了,他狂跳的心渐渐平息了,他的心神也渐渐稳定下来。
“菁菁有朱大雨的保护应该也无什么危险,”他想,“菁菁既然是他徒弟,自然会好好照顾的,——但我为什么那么痛苦呢?我要冷静,一定要冷静。我现在需要做什么事呢?应该怎么做呢?今晚的龙花节我自然是要去的。二娘在那儿,我需要找到她,有许多问题还需要向她问个明白。”
君慕雪如此清理了一番当前的思绪,种种事情纠缠之下,他竟忘记了中毒的事。“那么现在的这段时间,便用来修炼法术吧。”他想着,闭上双眼,凝聚法力汇集眉心。
他的气息自眉心处如看不见的雾般散发出去。他感受到周围无数的生命气息,它们宁静、坦然、无忧无虑。小草欢欣的向上抬头,大树在晨曦中微微摇头。这里没有人的气息,也没有窥视和危险的感触。更远的地方是空旷的田野,寥寥的几个农人在田间自由劳作。
察觉周围并无危险,君慕雪放心的睁开眼睛。他在大树下盘腿而坐,闭目调气凝息。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有名,万物之母……。”
君慕雪喃喃咏唱道。随着咏唱声的深入,他的眉心渐渐浮现出一条活灵活现的紫色小龙,全身也渐渐被一团紫色的光芒所笼罩。被这光芒所影响,整个树林充满了勃勃生机,小草树木愈加欣欣向荣。
丹田气息浩瀚如海,比之一日之前,不知增强了多少倍。慕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大的感觉。他仿佛站在云端,俯视着整个大地,看着树枝自由摆动,看着农人自由劳作。他感到自己不断的向上升起,眼下的万物愈加渺小。
我是强者,绝对的强者。他油然而生这样的想法。
他自然也知道他之所以受伤后功力不退反进,一方面是因那恶道寸善的玉液清风丸,一方面是因为二娘引导菁菁的法力帮他提升的缘故。他这时不禁又想到这样的疑问:菁菁到底为什么拥有这么强大的法力呢?二娘既然知道菁菁拥有这么强大的法力,为什么不传她法术呢?若是菁菁习的法术,又何用他人的照顾?
心神一乱,气息顿时一紊。君慕雪连忙重新集中精神,引导气息运转。
法力如条条大河,从全身经络汇集至眉心处,使眉心仿佛成了汪洋。但慕雪并不像以往那样感到眉心疼痛。经过二娘的扶助,他的眉心早已拓展如房了。他从容不迫的调息着每一道气息,汇入眉心,感到自己重新站在了云端之上。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也。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慕雪眉心紫龙光芒一闪,背后跃然而出四条幼小的神龙。他们在一团团洁白的龙神之气里缓缓上升,巨大的龙眼露出舍无其谁的霸气。
当这四条神龙上升到慕雪的头顶露出不断摇晃的尾巴时,慕雪喃喃咏唱道:“天上的神龙啊,请遵从我的意念,以你无上的法力,摧毁反抗者的心魄吧”
本已天气转为晴朗的晨空,忽然暴出一声响雷,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堪堪击打在君慕雪的眉心处。
树林里响起四声清澈的龙吟。
下一刻,那四条幼小的神龙,身体忽然爆长,变成四条体积庞大的巨龙。只是眼睛依旧细小,神态仍如儿童。它们在团团龙气里,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敌人。
君慕雪心中狂喜,知道自己确实已经练到修龙术第四层末段的地步了。他的眉心拓展如房,他可以同时召唤出四条神龙,他也可以同时将它们的能力提升数倍。
君慕雪双手叠放胸前,再度吟唱起道德真经。他背后的四条神龙,忽然紫光一闪,重新变为幼小模样。它们缓缓从空中落下,聚集在君慕雪的背后,张牙舞爪,神态欢动。
君慕雪深吸一口气,双手幻动,捏成一个法诀。“龙神波”他嘴唇抖动道。双手骤然前推,身后四条小龙,忽然嘴巴大张,一团无形的气息如狂风般向前袭去。轰隆声接连响起,数十棵大树接连拦腰而折。
“龙卷雨袭。”
君慕雪再度嘴唇抖动道。
四条小龙忽然仰天长吟,天地随即微微变色,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团乌云,急速移动至树林的上空。云团中道道紫色闪电不断劈打。一注急雨兜空洒下,仿佛无数支雨箭射落下来。
凡被雨点打中的树木花草无不骤然凋落衰微,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君慕雪心中欢喜,只觉体内法力纵横往来,好不舒服。当下又念一道咒语,引导体内法力急速转动,忽而又道:
“龙临天下。”
那四条小龙全身紫色光芒闪动耀眼。天空的乌云渐渐淡化,不久消失不见了。雷停闪止,紫色气息不断扩张,再度笼罩了整个树林。那被拦腰折断的树木,被雨点打中凋零的花草,重新散发出勃勃生机,而且迅速生长,恢复原样。
慕雪吸了口气,感到体内的法力并未因发功而减少,而是愈加膨胀,仿佛要把他的经络和眉心撑破似的。
他需要继续发泄这越来越膨胀的法力,或者给予它们存在的更大空间——也便是将修龙术的层次更加提升。
慕雪毫不犹豫的选者了后者。他不断的引导这法力,冲撞包裹它们的眉心,使眉心的空间在一次又一次的巨痛中得意拓展。痛苦一次强过一次,君慕雪压抑着心灵的颤抖,他的全副精力都集中在了法力的运行上,而不是痛苦的忍受上。
渐渐的,慕雪感到自己仿佛化成了一条被困在牢狱里的大龙,在浓厚的黑暗里,不断的跳跃着,冲撞着,散发着体内源源不断的能量。仿佛要突破无数的束缚!
牢狱被渐渐的一寸一毫的扩大着,慕雪也感到体内能量到达一个高潮,然后渐渐的缩小。他感到自己的冲撞越来越无力度,等能量的消耗已经不足以再使他冲撞牢狱的时候,他便停止了冲撞。他感到全身乏力。
大龙消失了,慕雪感到自己重新回到了一具人类的身体。那是可爱的束缚!
眉心传来剧烈的疼痛。全身汗淋淋的,像是刚刚在水里泡过。
慕雪咬牙忍受疼痛,沉心引导散发在经络各处的细小的气息,重新把它们汇入眉心。他这时感到眉心的空间更加广大,那仿佛成了一个独立的宇宙。其间闪耀着无数的星辰。那是君慕雪的本体能量。
每个人都是一个宇宙,重点只在于你是否能挖掘他,形成它。
慕雪愈加惊喜,他知道,他已形成了自己的宇宙,已成功踏入了修龙道第五层的境界!
君慕雪将隐藏在体内各处的细小法力汇入眉心,便感到疼痛渐渐消失,仿佛被一块温暖的布抹去了一般。
他稍微一动体内的法力,便感到眉心处无数的颗状能量体随之而动,眉心法力如大海般微波荡漾,蕴藏着无数的变化。
宇宙便是我,我便是宇宙。慕雪心头冒出这么一个奇怪的念想。
他收起功夫,缓缓睁开双眼。
天已黄昏,日已薄暮了。
第六十一章龙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