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隐约听许夫人说过,弟弟似乎看上江家大小姐,但对方没答应,他眼下正失落着。
这种时候,他绝不至于借酒劲儿轻薄别人的。
“我女儿的身子已经被贤侄看过了,本来若没人知道也罢,算个误会,我们吃个哑巴亏也就算了。但是钱公子也看见了,这事便不能就这么算了。”江云海沉吟了下,抬起头道:“贤侄娶我女儿,这事就这么作罢。”
这事搁在现代,用两个字就能形容——碰瓷。
但搁在古代,恐怕要四个字才能说明白——强买强卖。
许家二公子忍不住也说话了:“青天白日的,不知江二小姐换什么衣服?还恰巧被我三弟瞧见,莫不是算准的吧?”
话音落下,屏风后的哭声顿了顿,随即坐着的人影站了起来:“爹爹,只怪女儿倒霉,不必为难许公子了,女儿一死已示清白!”
当然,没死成,被旁边的小丫鬟们按住了。
许家几位公子的脸上都带了轻蔑的神情。哪还不知道这就是个套,只觉得十分膈应。
好端端来赴宴,谁知人家下好了套,就等着他们跳。
“这事我们做不了主。”许家大公子道,想起来之前许夫人对他的嘱咐,“我把父亲和母亲请来,同您商议吧。”
说完,便派出身边的下人,往许府去报信了。
半个时辰后,许老爷和许夫人来了。
“娘!”许文嘉看到许夫人,直是委屈得厉害,又气又恨,“儿子冤枉!”
被许夫人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你冤枉什么?人家姑娘才冤枉呢,被你平白看了身子!”
许文嘉愕然。
屏风后面低低抽噎的声音,顿了一顿。
“还是夫人明事理。”江云海一听这个,顿感有戏,便叫人设座,“此事的经过,许老爷和许夫人都得知了吧?”
许老爷点点头:“小儿顽劣,冲撞了府里的二小姐,实在对不住。”
江云海一听,觉得不对劲,这样淡然的态度,不像要娶他家妍儿的意思?
“不知两位以为,此事如何收场?”顿了顿,江云海拉下脸问道。
许夫人这时开口了:“不论多少钱,江老爷只管开口,我们照赔!”
江云海一愣,随即怒道:“许夫人这是何意?我女儿是个人,不是件货物,岂可用钱来衡量?!”
“哦?不是件货物吗?”许夫人淡淡挑眉,“我瞧着江老爷这副强买强卖的架势,还以为商人家都这样,把女儿当货物呢!”
江云海顿时黑了脸:“还请慎言!”又看向许老爷,“我女儿好端端在院子里待着,平白被人看了身子,受了这份委屈。但你我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之前许贤侄也曾倾心于我女儿,便成就百年之好,两位意下如何?”
“娘!”许文嘉有点着急,更觉得臊得很,怎么曾经看上这样的女子,忍不住直拽许夫人的袖子。
许夫人瞪了他一眼,收回袖子,一边低头轻掸,一边道:“照江老爷的意思,今日是我儿看了令嫒的身子,才要成就百年之好。若是一个乞丐看了令嫒的身子,便不成就百年之好了?”
江云海顿时一噎:“夫人扯远了!那些没影儿的事,还请夫人不要乱说,污我女儿名声!”
许夫人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许老爷一直不怎么开口,他本来便不善口才,来之前就说好了,由许夫人出面。
至于许家三位公子,大公子和二公子在父母来到之后,便不做声了。三公子许文嘉,气得要死,呕得要死,但此刻也不敢乱说话了,唯恐给人抓了短处。
他是不会娶江妍儿的!
且不说她被人侮辱过,早已经失身,只说她的人品,许文嘉就不能忍。
从始至终,他喜欢的都是善良温柔的女子。如今,江妍儿已经跟善良两字有十万八千里之遥,他以后连看她一眼都不肯了。
室内一时陷入寂静,只有江妍儿的抽噎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响起,愈发显得尴尬。
“本来此事我不想说的。”江云海沉了沉心,抬起头来,“许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本来我想给几位留个面子。但几位如此没有担当,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他脸上露出薄怒,站起身,走向许文嘉:“贤侄,你那日在醉江楼污了我女儿,一直不来提亲,我只当你害怕难忍,需要时间平复。但不想你竟似乎忘了此事,实在缺乏男子汉的担当。江某万般无奈,不得不设了这个局。你还有何话说?”
许文嘉直是睁大眼睛:“胡说!谁污……污你女儿了?你血口喷人!”
他一直守口如瓶,没有对任何人说出那日江妍儿被人侮辱的事情,便是为着曾经喜欢过,不想落井下石。
万万没想到,竟被人栽赃了!
“娘,我没有!”许文嘉急了,转身对许夫人道。
江云海冷喝一声,说出日期来:“那日贤侄是否到过醉江楼?是否见过我女儿?”
“我是去过,我也见过,但——”但侮辱江妍儿的人不是他啊!
许文嘉急了,只觉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由得走到屏风跟前,隔着屏风问道:“江二小姐,你是当事人,你最清楚,那日是不是我?!”
“爹爹,既然许公子不肯认,便罢了,只怪女儿命不好。”江妍儿却不答,只哽咽着对江云海说道。
江云海咬了咬牙,面上带着愤怒:“许家这般,未免欺人太甚!”
“我许家素来秉承着宽仁慈善的家风,不恃强凌弱,不争名夺利,不曾想竟被人误以为软柿子,捏到我们头上来了!”许夫人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目光看向屏风后,“江二小姐是吧?既然你一口咬定是我嘉儿侮辱了你,这脏名我们却不背,咱们公堂见!”
说完,轻喝一声:“嘉儿,我们走!”
许文嘉顿觉老娘给力,眼眶都有些发热了,他抿紧嘴唇,上前牵住许夫人的手,就往外走。
许老爷和另外两位公子,也跟在后面往外走去。
江云海不禁急了:“站住!且慢!”
这万一闹上公堂,不管结果如何,他家妍儿的名声可是保不住了!
哪怕嫁进许家,顶了这么个人尽皆知的名声,往后还怎么过?人人看她的眼神,都能把她吃了!
江妍儿似乎也没料到,许家竟然来这么一招!
她之所以跟江云海一口咬定,就是许文嘉侮辱了她,就是吃准许文嘉心地软善,不会把她的丑事说出来。
但她没想到,许夫人这么厉害!
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更加上哭得太久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小姐?”只听丫鬟一声惊呼,众人闻声看去,正见一道娇弱的身影缓缓倒了下去。
搁在从前,许文嘉见到这一幕,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但今时今日,他只觉得后背上寒毛直竖,唯恐江妍儿又出什么毒计。
“妍儿?”江云海也吃了一惊,原先的计划可没有这个。他绕到后面去,却见江妍儿竟真的晕了过去,不禁一急,“来人,把大小姐放榻上。”
事情变成这样,许家众人也不好就走了,便又坐了回来。
“江老爷若有真凭实据,人证物证都在的话,我们许家认了。”等江云海走回来,便听许夫人说道,“但若没有真凭实据,只凭今日这事,我们要上告公堂,请青天大老爷治江家一个污蔑之罪。”
江云海顿时浑身一震,不由得看向许文嘉:“贤侄,你果真如此无情?”
许文嘉都快恶心透了,扭头道:“不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认?”
事情便又陷入僵局。
“江二小姐可是醒了?我有几句话要对江二小姐说,几位行个方便吧。”一直关注着屏风后,只见有所动静,许夫人站起来道。
其他人见状,便走了出去。
“江二小姐生得一副好容貌。”许夫人走到屏风后面,在江妍儿身边坐下,“难怪当时我儿对江二小姐痴迷不已。”
江妍儿咬着唇,坐了起来:“夫人谬赞。”
“江二小姐失身的事,同为女人,我很为你感到惋惜。”许夫人打量她两眼,“但我生的儿子我知道,他不会做那等下作事。冤有头债有主,江二小姐还是去找令人失身的人吧。”
江妍儿的脸色一变:“夫人……”
“若江二小姐非要咬定是我儿,宁死也要嫁入许府,也没什么关系。”许夫人打断她的话,目光透着几分凌厉,“但不久前我和我家老爷就商量好了,把嘉儿送去他舅舅家,跟他舅舅学东西。江二小姐这样柔弱的女子,还是待在府里吧。”
顿了顿,“嘉儿资质鲁钝,一年两年是学不成的,至少要过个三年五载。只要江二小姐等得起,便一直是我许家媳妇。”
江妍儿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看向许夫人的目光里,透着几分不敢置信,还有淡淡的恐惧。
她何时见过这样又有谋略、又气度逼人的妇人?
卫姨娘虽然有几分心机,但她是个姨娘,没有当家做主过,那份气势便拿不出来。
而杨氏虽然是当家主母,却又缺了几分心机。
第99章 欺人太甚